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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作古（2 / 3）

他思量又思量，耳聽聲聲質(zhì)問，目睹她淚漣漣，忽然想起了：“不為什么。”

是如此，從來也不為什么。

白玉堂說：“我沒有要尋死。”

在那短暫又漫長似一生的幾日裏，他所求的，也只有一件事而已。

“當(dāng)時(shí)，我只想他活著。”

——在那時(shí)，要展昭活著，是遠(yuǎn)重于一切的目標(biāo)，為此，他會不計(jì)后果地實(shí)現(xiàn)它。

閔秀秀霎時(shí)失語。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年輕人，厲色由此崩裂。

她的心窩疼，她的鼻尖酸，她的淚落如雨，有再多心狠的話都不知怎樣講，她已經(jīng)明白了，展昭于她是外人、是不相干的旁人，之于白玉堂卻遠(yuǎn)不是了。

而她又恰巧曉得個(gè)中滋味。

她怪、她怨、她也深深不舍得。

“……我真后悔。”她終于講。

紅霞漫天，那輪金烏開始搖搖欲墜。

展昭仍在練武。

他有郁結(jié)，淤堵在胸不能疏解，就發(fā)洩在凌厲的招式裏，掌風(fēng)勝劍刃，拳擊如雷霆，眉目浸在霞光裏，也是冷厲的。

像劍刃，像刀光，像世間任何可破一切的銳器。

他眼中有落日，也有月落。

屬于去歲十月的月落，西沈于他註定挽留不住的那一日。

他在清醒著失去。

作古當(dāng)真無愧它極佳的好名聲。

入喉就化了一半，展昭掙扎嘔出來部分，效用卻沒有減弱半分。

它摧枯拉朽，毀天滅地。

想留住的、不想記住的，統(tǒng)統(tǒng)被摧毀。

來歷、從前、身份，一樣一樣消融。

他知道自己在忘記、在逐步失去這些所有組成“展昭”的點(diǎn)滴全部，并終將有“另一個(gè)人”完全占據(jù)這個(gè)軀殼。

一個(gè)嶄新的、陌生的人。

他會是“展昭”，卻絕非“我”。

他正被殺死。

——這個(gè)認(rèn)知讓展昭猛然一拳砸在榻上。

顱腔裏開了戰(zhàn)，意識與作古在廝殺，縱使再奮勇，陣地也在寸寸丟失。

作古是敵，自四面八方滲透，幫兇是他的最摯愛。

是他最摯愛……

愛意無來由，恨意殺人心。

他的額角、手背青筋暴起，喘息急促，垂頭弓背坐在榻沿，周身的陰郁暴躁如成實(shí)質(zhì)。

他漸漸不記得自生以來前二十年的事了。

他記得此身所在處，記得因何在，可相關(guān)的人事已然模糊成反覆看閱的書頁上的毛邊。

展昭頭痛欲裂。

他察覺身旁動靜，猛然握住那只手腕，啞聲問他：「去哪？」

氣息裏有沒藏好的怨氣。

白玉堂頓了頓。

他掙開展昭燙熱的、布滿冷汗的手，去添了杯茶回來，晦晦燈火下，另一只手心裏是粒顏色艷麗到不祥的藥丸。

「吃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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