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瞬間過得很慢。奧德莉能感覺到槍管在口腔裏震動，巨響聲如同在腦中炸裂一般嗡嗡回蕩。火藥味與滾燙的金屬宣告著某種暴力的死亡方式，子彈旋轉著射出，直直撞上奧德莉的上顎。

奧德莉的腰背在一瞬間彎了起來，無法抑制地生理性嗆咳和干嘔。那顆子彈夾雜著血腥味在她喉間滾動，險些就要被她吞下去。奧德莉嗆出了淚水，下意識地抓住了正鉗制著她的手，用力掰開。

見到沒有自己想象中血濺三尺的美好場景出現，身后的人發出一聲嘆息。那柄最新制式的槍被抽了出來，隨手丟在了奧德莉腳邊的地上，發出一聲沈重的悶響。

室內狂風大作，奧德莉轉過了身。那顆子彈被她從唇間取了出來，她用手指輕輕抹掉了唇角滲出的血，在暗淡的光線下，她的眼眸也呈現出鮮血的顏色：“佩特·勞倫斯。”

被她叫出了名字的犯罪者從容地鼓了鼓掌，嘴角上揚，聲音卻冰冷而毫無笑意：“歡迎你造訪我的家，奧德莉。我們再見面的時間可比我預計得短呢。”

奧德莉面無表情地握拳，那顆子彈就在她手心化作了齏粉。風將玻璃吹得隆隆作響，兩個人相對站立，誰也沒有動作。奧德莉說：“別試圖阻止我，勞倫斯博士——我們都知道你做不到。”

勞倫斯輕輕笑了，她的笑容裏充滿嘲弄：“當然，連吞槍射擊都無法殺死你。你是如此完美、如此卑劣的……怪物。而我在接收你的時候從未意識到這一點。”

奧德莉沒有被激怒。她平靜地開口：“卑劣的人是你，勞倫斯。你有驚人的才華和能力，你卻用它們來犯罪，從他人的血肉上攫取利益。如果你還有半分良知，你就該為自己的所作所為發自內心地感到羞愧。”

就在這一刻，風將散落一地的文件卷起，如同紛紛揚揚的雪片。紙張在空中飄飛翻滾，發出的響聲遮蔽了勞倫斯的感知。奧德莉雙手握拳，一腳蹬地猛地借著風的力量朝她的方向沖了過去。

“這個世界優勝劣汰，適者生存，”一只手抓住了她覆蓋著空氣裝甲的拳頭，能夠打穿鋼鐵的攻擊沒能給勞倫斯造成半點傷害，她如同柔軟的蛇一般卸去力道，扭腰擺臂躲過了這一擊，輕松地退開幾步，“庸人大多無法理解我的理想，莫非你也一樣？”

奧德莉咬牙，向她再次揮去一擊。“世界不是你的游戲場，勞倫斯！你只是它其中的一員。”

勞倫斯偏頭躲過，這一拳砸在了她身后的書架上。木質的隔層板應聲而斷，那些印著拉丁文、法語或中文，厚重如同磚石的精裝書籍紛紛落下，奧德莉揮手用狂風將它們從空中拍開，這些大部頭撞擊在墻壁上發出幾聲巨響。而在這一秒裏，勞倫斯已經如同鬼魅般出現在奧德莉身后，絞住了她的脖子。

“你猜怎么著，超能力者？”她扼住奧德莉往后拖，湊在她耳邊惡意地低語，“我不遵守規則，因為我是那個制定規則的人。”

一柄電擊器抵在了奧德莉腰間，接著，勞倫斯毫不猶豫地撤開手，按下了電擊按鈕。

電弧在空氣中拉出一道明亮的光線，劈啪的聲響過后，奧德莉的腰間傳來織物燒焦的氣味，電擊器留下了兩個小洞。奧德莉似乎僵直了一瞬間，接著，她緩緩地倒下了。

勞倫斯自言自語道：“真是我今晚最大的驚喜。”

她隨手扔掉電擊器，走上前俯下身子，抓住奧德莉的肩膀將她往后翻。就在這時，毫無征兆地，那只手突然反過來抓住了勞倫斯，猛地將她摜在了地板上。奧德莉翻身而起，另一只手按住了勞倫斯的頭部：“這才是你今晚最大的驚喜，博士。”

勞倫斯的額頭青了一塊，她被死死壓制著，低聲笑了起來。她的眼睛有些興奮地睜大，手指也神經質地蜷縮起來：“你的能力真是奇妙，奧德莉……”

“所以，這就是你的正義？”勞倫斯艱難地說，“非法闖入一個公民的家中，試圖用這種方式搜集證據。非法證據排除規則，嗯哼。”

“我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踐行正義。”奧德莉冷漠地回答，“憲法可沒有禁止個人用特殊手段取得證據。”

“真是正義的伙伴。”勞倫斯嘲諷地低笑，“那個在大都會飛來飛去的藍大個一定和你很有共同語言……既然如此，你同樣不能殺了我。”

奧德莉沒有回答。她小心地避開散落的文件，挾制著勞倫斯站了起來。“你無法傷害我，更無法阻止我。”她說，“所以，放棄抵抗。”

勞倫斯被她掐住了脖子，一步步推向門口。她低垂著眼簾，一語不發，看起來似乎已經精疲力竭。就在她被推出門外的那一瞬間，一道刺目的紅色光線從她手中迸發出來，幾乎瞬間就沒入了奧德莉的大腿。

奧德莉發出一聲悶哼，有血淅淅瀝瀝地流了下來，在地上雪白的文件表面綻開幾朵血花。突如其來的疼痛讓她搖晃了一下，方才還一副束手就擒模樣的勞倫斯抬起腿，毫不猶豫地將她踹翻在地。

她手中的東西被窗外的光線微微照亮，是一柄激光筆模樣的東西。勞倫斯如同逗弄貓咪那般一次次按下激光按鈕，危險的熱輻射不斷發射在地面上，逼迫奧德莉翻滾著躲避。激光不斷落下，將那些散落一地的文件燒灼出一個個邊緣焦黑的洞。

奧德莉發出一聲怒吼，一陣風將所有文件卷起，推到房間的另一頭。勞倫斯走了進來，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奧德莉身上多出了數道長短不一的傷口和焦痕，面色蒼白地顫抖著，支起身體。

“真可惜，我傷害到你了。”勞倫斯溫聲細語地說。

她再次按下了激光按鈕，激光擊穿了奧德莉的肩膀，奧德莉咬緊牙關一聲不發，抬起另一只手，向勞倫斯甩出幾道透明的風刃。勞倫斯偏頭躲開，不無遺憾地說：“多么了不起的超能力！可惜在我眼裏，你就像拿到了寶劍的孩子一樣只會胡亂地劈砍而已……別動，小姑娘。我不敢保證下一次這道激光會不會穿過你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