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姜星火能不能提出解決稅制頑疾的辦法。
兩位尚書，是相信有可能的。
畢竟，此前那么多例子擺在那里，別的不說，光是“攤役入畝”，就已經(jīng)解決了一個上千年的難題了。
你說姜星火面對稅制，提出不了解決辦法，他倆倒是還真不信。
士紳一體納糧，應(yīng)該就是其中之一，或者說最主要的。
但問題是，辦法是辦法，實施是實施。
攤役入畝為什么能在江南推廣開來？
有兩個原因。
第一個，朱棣是真的敢殺人，接著周縉造反案，在江南殺得人頭滾滾。
攝于朱棣的屠刀，士紳們也只能捏著鼻子認(rèn)了。
第二個，攤役入畝從本質(zhì)上講，雖然觸碰到了士紳的利益，但高壓之下，也不是不能接受。
因為攤役入畝，并沒有影響士紳本身的免服徭役，只是以前只有士紳免服，現(xiàn)在大家都免服了.這雖然會影響到士紳名下的佃農(nóng)，但土地和土地的產(chǎn)出，還是在自己手里的。
攤役入畝加到田稅里的徭役，就當(dāng)多交一點點稅了，面對朱棣的屠刀，忍了。
但針對士紳的稅制改革不一樣。
正如姜星火所說，稅制改革涉及到了兩個層面，第一個，是大明朝廷和十三布政使司乃至天下的所有縣。第二個，是大明朝廷和天下所有的地主士紳。
第一個，被那第101枚銀幣解決了。
第二個，收稅，尤其是收富人稅。
歷朝歷代，沒見哪個能成的。
緣由也很簡單，蹇義剛才說了，不論是出發(fā)點多好的政策，到了下面的基層小吏手里，都會走樣，甚至與政策本身南轅北轍。
這便是因為稅制改革的難點，不在于稅制方案的本身。
而在于。
——皇權(quán)不下鄉(xiāng)！
也正是因為深諳這一點，蹇義和茹瑺這兩位國家重臣才會認(rèn)為，提出解決方案，姜星火或許有可能做到。
但是解決問題，做不到！
皇權(quán)下鄉(xiāng)這件事，上千年來都做不到，你姜星火憑什么做到？
憑動動嘴，就能做到嗎？
任何一個正常人來到這里，都會做出同樣的判斷，這簡直再正常不過了。
“陛下。”茹瑺補(bǔ)充道：“而且還有一個問題，臣斗膽勸您別估計的太樂觀。”
“宋代王安石主持的變法，里面的青苗法，可就是個再生動不過的例子。”
“本來是救濟(jì)青黃不接的百姓，結(jié)果最后官吏為了政績，惡意搞攤派，反而加重了百姓的負(fù)擔(dān)。”
朱棣若有所思：“朕懂兩位尚書的意思了。”
“無非就是兩點嘛。”
“找到解決辦法這件事上千年都沒解決了，你們覺得姜先生也解決不了，或者說提出的不見得可行。”
“而皇權(quán)下不了鄉(xiāng)，所以中央和士紳之間的稅收矛盾，更是無從談起，中央就靠著地方小吏與士紳收稅，怎么動士紳？”
“是不是這兩個意思？”
蹇義和茹瑺連連點頭，顯然就是此意。
這時，久久沒有開口的道衍，反而聲音淡然地說道。
“且聽下去，姜先生既然敢講，那就一定有辦法，這個辦法，也一定能落實下去。”
蹇義和茹瑺面面相覷，有些不可理解，道衍大師對姜星火的這種盲目自信，到底從何而來。
這種王安石都干不成的事情，是誰給的勇氣覺得姜星火能干成？
須知道，王安石變法，以王安石這種宰相之才，前前后后消耗了心血，最后，不也是落得個人未亡，政就息的結(jié)局嗎？
故此，蹇義和茹瑺也不認(rèn)為姜星火能夠做到。
因為這里面的困難，實在是太大了，比天都大
皇權(quán)不下鄉(xiāng)，千百年來，皆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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