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綱顯然還沒有從修墻失敗的慘痛經(jīng)歷中回過神來，看著那堵年久失修的竊聽擴音墻，眼眸中夾雜了一絲無可奈何的神色。
紀綱已經(jīng)決定了，如果大皇子殿下還是執(zhí)意要讓他來修這根本修不好的破墻，他就干脆挑明了，就說修不好就完事了。
畢竟這件事，雖然怎么都是他背鍋，可根源卻不在他。
砌墻和維修的工匠，都被朱元璋給活埋了，他紀綱有啥能耐能修好呢？
但出乎預料，墻那頭的動靜，在下一瞬間就傳了過來。
紀綱松了口氣，可幾乎是一剎那，紀綱就瞪大了眼睛。
竊聽擴音墻又能用了，大皇子殿下找自己干嘛呢？
很快，朱高熾就給他解惑了。
朱高熾把他從墻對面聽到的實驗所需的東西，以及實驗的原理，都原原本本地跟紀綱說了一通。
“去，現(xiàn)在就去準備，今天就要看結(jié)果。”
朱高熾一旦決意要做某件事，紀綱當然是攔不住的。
于是紀綱帶著滿肚子的疑惑從狹長的通道離開了密室，前去準備材料了。
密室里，朱高熾和兩名小吏都陷入了沉默。
半晌過后，朱高熾方才悠悠開口道：“今天的事情，記錄在紙上，但是沒人問你們，就當不知道，明白嗎？”
郭琎和柴車的心頭齊齊一凜。
兩人連聲答道：“明白！”
朱高熾之所以這么說，便是因為從原則上講，朱高熾不能也不敢欺瞞父皇，所以兩名小吏必須把墻對面說的話記在紙上。
但是記在紙上，不代表皇帝就一定會看到，也不代表皇帝一定就能看得懂。
這便是朱高熾對姜星火存了一分保護的心思。
若是朱棣看了，那自然沒話說，但若是開頭就離開了的朱棣沒看，或者說看不懂，那自然就避免了很大的波折。
畢竟日心說和萬有引力這種東西，對“天人感應”學說是一個很大的沖擊。
這一點毋庸置疑。
而自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shù)以來，“天人感應”這一套東西，就一直是維系皇權(quán)的根基，所以說，如果姜星火不能在日心說里，提出一套同樣能維系皇權(quán)的東西。
那么朱棣看了，最好的反應就是不以為然，最壞的反應那就沒人說得準了。
但無論如何，這個實驗，朱高熾還是要做的。
因為對于萬有引力是否存在的這個事情，朱高熾同樣心中還有疑慮。
若是不存在，那么想來也就不會對皇權(quán)有所沖擊了。
——————
遺憾的是，朱高熾那愚蠢的歐豆豆，直到姜星火講完了這一切才反應了過來。
朱高煦忽然后知后覺地問道：“姜先生，如果日心說成立、萬有引力存在，是不是天人感應就不成立了啊？”
此言一出，新歪脖子樹下陷入了短暫地沉寂。
卓老頭饒有興趣地看著這個燕逆的頭號打手，竟然真的這么有長進，雖說后知后覺了點，但武夫能意識到這一點，明白這種敏感性非常強的問題，就已經(jīng)實屬不易了。
鄭和則煩躁的撓了撓自己的長髯，朱高煦這憨貨
然而，鄭和下一瞬就尷尬在了原地。
粘上去的長髯，被撓掉了一小塊，而且更糟糕地是，這種趨勢似乎有了擴大的跡象。
不得已，鄭和只好維持住了這個姿勢。
好在此時倒也無人在意他，都在等著姜星火回答。
而朱高煦說出口，也同樣意識到，自己這個問題問的不太對。
畢竟，在朱高煦的認知里，此時兩名小吏，應該正在隔壁奮筆疾書，忠實地記錄著他們的談話。
而這些文字，是會上交到父皇朱棣手里的。
姜星火誠實地點了點頭。
“日心說成立，萬有引力存在，天人感應自然不攻自破。”
“別、別說了吧。”
朱高煦忽然開始支支吾吾了起來。
姜星火反而笑道：“有什么不能說的。”
“日月，為明啊。”
隨著姜星火意味深長的一句話落下，隔壁內(nèi)外，都陷入了思索。
所謂“自有大儒為我辯經(jīng)”，其實就像是董仲舒魔改儒學一樣，日心說魔改一下部分釋義，好像也不是不可以為大明皇權(quán)服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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