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陌生的年輕嗓音忽然從斜刺裏插將進來:
“羽生?我正要去鋪子找你,讓你去我那兒收桃花。我們之前釀的幾壇桃花酒差不多也該挖出來喝了……”
那人和陸瑜章甚是熟稔,手臂直接架到他肩上,陸瑜章見狀,連忙閃開,搖頭道:“不了不了,應(yīng)卿,我現(xiàn)在有事。”
“什么事啊?鋪子也不缺你一個。”名為應(yīng)卿的男子轉(zhuǎn)眸看向連玦,雖沒有和她對視,眼珠子卻莫名凍了下,“嘶……這是哪位啊?”
陸瑜章哪裏敢介紹,恨不得給好兄弟跪下磕個頭,讓他趕緊走人,別在這兒口出誑語把他的神仙弄沒了。
連玦神色平靜,并沒有要走的意思,反而主動接過話茬,對應(yīng)卿道:
“我是他的朋友。你剛才說,哪裏有酒喝?”
陸瑜章呆在原地,應(yīng)卿則是整個人都不好了,眼前這個女人氣場強大得叫他頭都不敢抬,那一句“哪裏有酒喝”,冷淡中帶著明顯的殺氣,就好像在問“哪裏有人殺”一般,直叫人骨縫生寒,瑟瑟發(fā)抖……
……
約莫一刻鐘后,三人到達縣城南邊的桃林。
陸瑜章一路對連玦畢恭畢敬,關(guān)切至極,就連她足尖踩到一點泥,他都要臉色一白,誠惶誠恐,恨不能把這位姑奶奶扛到肩上走。
陸瑜章還發(fā)現(xiàn),連玦并不想在旁人面前展現(xiàn)神仙身份,這讓他覺得自己多少有些特別,就像仙子欽點的使者一般。
可是這樣一來,他的行為在好友眼中就無法解釋,甚至類似變態(tài)。
連玦雖是來喝酒的,卻也不急于一時,她讓陸瑜章他們先干活,自己坐在林間的石桌旁等。
陸瑜章人已經(jīng)爬到桃樹上,手在搖樹枝,眼睛卻一刻不歇地望著連玦所在的方向。
應(yīng)卿抱著旁邊一根粗枝,叫了陸瑜章好幾聲:
“餵,餵,餵!你小子,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有什么好瞅的啊?那是當今公主殿下?還是你祖墳裏跳出來的姑奶奶老祖宗?”
陸瑜章皺眉瞪他:“小點聲,仙……人家能聽到!”
應(yīng)卿覺得他腦子不正常:“隔著二三十丈,鬼才聽得到。”
陸瑜章凜然道:“應(yīng)卿,慎言!”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應(yīng)卿坐到樹枝上,上下打量他,“那姑娘到底是你的誰啊?我瞧她通身氣派,像是將軍府上的姑娘……不對,她就像個將軍!那眼神,那氣勢,簡直了……”
“慎言!慎言!”陸瑜章恨不得撲上去捂他的嘴巴。
應(yīng)卿又道:“這樣的姑娘你是怎么認識的?你別不讓我說啊,你喜歡她?”
陸瑜章已經(jīng)撲到他這根粗枝上來,桃樹不禁搖搖晃晃,落下一陣粉色花雨。
“我那是崇敬!”陸瑜章已經(jīng)顧不得掩飾了,“你莫要說不著調(diào)的話了,那姑娘仙人似的,豈是你我可以妄言議論的?”
應(yīng)卿大笑起來:“你說她像仙女啊?哪裏像仙女了?我都沒敢看她臉,長得應(yīng)當是漂亮的,可眼神和氣質(zhì)實在太冷、太兇殘了,就這么往你臉上瞥一眼,好像能用眼風(fēng)把你腦袋砍下來似的。”
陸瑜章道:“胡言亂語,我就不這么覺得,她分明是天底下最美最和善的姑娘。”
“你眼瞎罷!她要是別板著個臉,對爺笑一笑的話……哎喲!”
應(yīng)卿話還未說完,就被陸瑜章一腳踹下了樹,這一腳狠極了,恨不得把人踹進土裏,應(yīng)卿砰地落到地上,屁股摔成八瓣,疼得嗷嗷直哭。
陸瑜章站在樹上,喘了口氣,緊張地回頭望連玦。
見她所坐的位置空無一人,他心臟一墜,難過至極,全身瞬間洩了力,正欲從樹上滑下去,忽然看到樹底下不知何時多了一人,正仰著那雙凌厲如冰的淺琥珀色眼睛,靜靜望著他。
“……天底下最美最和善的姑娘。”
連玦耳邊回蕩著這句話,她自然不覺得“美”和“和善”與自己沾了邊,也不覺得做個和善的人有什么好。但她很奇怪,陸瑜章這雙眼睛到底是怎么長得?區(qū)區(qū)凡人,竟能把冷峻當成美,威嚴當做和善?且聽他語氣,實在不像在說假話。
連玦靜看了他一會兒,分辨不出所以然。
這種事情,倒也沒什么好問的,他愛怎么看待她是他的自由。
但連玦現(xiàn)在心情不錯,于是隨手召來一陣朔朔寒風(fēng),吹得滿樹桃花如亂瓊碎玉,紛紛揚揚地從陸瑜章眼前飄散下來,落在地上早已鋪好的長席上。
“以你二人效率,我怕是日落都喝不到酒。”她云淡風(fēng)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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