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7 章
道理藺文言都懂,也知道怎樣做才是對自己最有利的,再加上回來的路上公羊若離怕他想不開,一直在勸他,也給他低聲分析著形勢,今日之事既然宗室選在藺文言不在的時(shí)候?qū)κ捳Z動手,那留著藺文言定是有用的,只是藺文言自己撞了進(jìn)來,見了這樣的前因后果,又表現(xiàn)著與蕭語這般的夫妻情深,若不是瑞王不讓蕭墨樗殺他,那他是一定不能從威德臺活著下來的。公羊若離看出藺文言的危機(jī),十分憂心,只是當(dāng)時(shí)的情況藺文言傷心欲絕,他也不好明言,只能暗暗點(diǎn)出他當(dāng)立刻拜入楚家門下,獲得庇護(hù)。
藺文言只是傷心過度,不是失心瘋,他都聽見了,也都當(dāng)沒有聽見。
如何能棄下蕭語?
還是在她墜下了萬丈懸崖之后……
一旦去求楚家庇護(hù),雖然宗室和蕭墨樗將再不能奈何他,他也能好好的活著,不光能活,在楚相提攜下他的仕途能更平步青云,更何況楚婉絲本就愛戀他,前程嬌妻俱在,所有的一切都將圓滿。
這不是在他踏進(jìn)科舉考場的那一刻,心裏對未來的期望嗎?
只是如果那樣,藺文言就會和蕭語再無瓜葛,從此以后不得再提起蕭語半個(gè)字,連給她立塊墓碑,上三炷香都做不到。以前只是涇渭分明,那好歹還能相提并論,而今卻只要他那樣做了,他們的名字連寫在一張紙上都再無可能。
有些事,明明知道應(yīng)該怎樣做才能得到最大的利益,但是,有些事,就是不能這么做!
連想想都不能!
藺文言不能忘記蕭語,也不愿忘記蕭語,他寧愿以蕭語駙馬的身份被囚禁甚至被殺,將這一身的才華碾落成泥,也不愿為了茍活而娶別的女子,從那以后終此一生都不能再提起蕭語半個(gè)字!
他不能,更不愿。
世人都說,天家無情,男子無義,蕭家這幾個(gè)男子都已算是難得的癡情了,藺文言也愿做這個(gè)例外,如若宗室殺他,他愿引頸就戮,如宗室要留著他這條命,他就守著蕭語的墳塋,守之一生。
他也的確是這么做的。
以后寂靜的每一個(gè)歲歲年年,都將是前世今生沒有說出口的愛戀。
“……再說楚相的女兒也不是一般人,楚婉絲素有才名,長的好看,她和你情投意合的很,你們原本就應(yīng)該是天生一對,你與她締結(jié)連理才是完滿。”蕭語還在絮絮叨叨的勸著,“我本來就覺得給你做個(gè)罪名還不保險(xiǎn),如今正好,我再給遠(yuǎn)瀾去一封信,讓他勸楚相答應(yīng)你和楚婉絲的婚事。你別看遠(yuǎn)瀾表現(xiàn)的對你張牙舞爪的,他對你恨歸恨,但怕你也是真的,再加上我寫親筆信給他,諒他不敢不聽我的話!對,我這就給他去信!”
蕭語越想越覺得對,伸手就去研磨,素手研凝墨,黑白分明,觸目驚心。
藺文言靜靜的看著她研磨,堪堪磨出這一小碟的墨汁,蕭語正去取筆時(shí),藺文言安安靜靜的站了起來,然后端起這一方硯臺,連硯帶墨汁的丟去了地上。
咚的一聲,像是落在了誰的心坎尖上。
藺文言擅于做戲,除了這輩子大婚那天晚上兩人肆無忌憚的大吵了一架以外,藺文言無論在人前還是人后對她都態(tài)度恭謹(jǐn),從無忤逆,無論愛與不愛,都能硬生生的將一個(gè)體貼溫柔的駙馬扮演的完美無缺,曾經(jīng)的王城裏哪個(gè)女子不羨慕蕭語能有這樣的駙馬夫君?
他就是所有王城裏那些女子夢中才會出現(xiàn)的,最完美的春閨夢裏人。
藺文言何時(shí)有過這般失禮之舉?
蕭語知道藺文言手傷了,不好意思使喚他,自己親自動手磨這一碟子墨不容易,就這么被藺文言糟蹋了,氣不過將筆狠狠拍在桌上就要發(fā)作,扭頭去瞪藺文言,而藺文言就這么安安靜靜的坐了回去,從方才擲了硯臺之后便再無其他舉動了。蕭語看他的時(shí)候,他也剛剛轉(zhuǎn)過頭,微側(cè)了臉,略抬起了幾分臉頰,目光泠泠的看著她。
這目光看著蕭語毫無來由的心裏打了個(gè)突兒。
蕭語有幾分自己也說不上來的心虛的轉(zhuǎn)了目光,那桌子拍都拍了,為了不失氣勢,便說了一句:“藺文言,你如今這番大膽了。”
“那殿下要治臣的罪嗎?”
蕭語微一語塞,藺文言都被她弄成這樣了,下了牢,上了刑,還要怎么治他的罪?
藺文言直到這時(shí)才站了起來,緩步像蕭語走去,聲音聽著一如既往的冷靜,又有些不同尋常的情緒在:“要我,棄我,愛我,不愛我,大婚,和離,生,還有死,殿下,你都從未問過我半分啊,我是你養(yǎng)的小貓小狗?想要的時(shí)候就留下,喜歡的時(shí)候逗一逗,而等殿下不想要了,便往門外一丟,任憑我自生自滅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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