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紀沈關(guān)在雪夜裏昏過去小半個時辰，次日便發(fā)了燒。
高熱之下，他嘴唇都燒起了皮，人躺在床上爬不起來。歲年大呼他廢物點心，看他連飯也做不動，便每頓親自去酒樓裏叼菜叼米。
酒樓老板是個見過世面的商人，紀沈關(guān)與她打過招呼，交過定金，她見是貓咪來取食，不過嘖嘖稱奇，對歲年招手道: “小心著點!別把菜灑了!”
呼氣成冰的寒冬，地上常有白霜，烏云蓋雪穿行在大街小巷，矯健無比，托盤中的食物穩(wěn)穩(wěn)當當。他不是太急，念及紀沈關(guān)雖整日病病歪歪，飯量還是可以，能吃便問題不大。
路過長街，街邊小攤的老板也眼熟了這只貓咪。
“好靈性的小貓啊，來，給你橘子。”
“喵。”
歲年軟了聲過去蹭蹭，橘子攤上的阿婆便又再給加了顆小甜橘。
歲年將其托在盤子上一并叼走，奈何圓圓的橘子不老實，總是往外滾，一個往東一個往西，讓歲年好不暴躁。
為了追橘子路是繞遠了些，但還在認識的范圍內(nèi)，歲年放下盤子撲了幾只麻雀，準備再次出發(fā)。
剛邁爪子，卻是耳朵一動。
當即，烏云蓋雪便往雪堆后閃。
兩個高大的黑袍人自巷口而來，踏雪無痕，顯然是有修為在身。
一者神情不耐開口道: “那小子不會要死了吧，這事得和宗主上報。”
“那你去報吧!”另一人口氣埋怨， “兩個孩子都這般病弱，宗主又要發(fā)火，真不知天渺宗來日將會何去何從。”
“這便不是我等能操心的事了。”前者按了按袖兜，似乎在確定裏面放的東西是否穩(wěn)妥，覆道: “不過小的是娘胎裏弱，這個大是的給那個小的折騰成這樣，這樣天長日久取靈力血肉誰也吃不消啊。”
他們經(jīng)過烏云蓋雪藏身之處，道: “不過小孩子恢覆力強，若是能停了做藥引子這倒霉事，保不準以后長起來便好了。”
“那也要先長得起來再談。”
“哎呀!吳兄你說的什么話!”
“嘖，我是怕他身體不行，你想到哪裏去”
“原來如此——等等，方才什么東西跑過去了”
吳修士瞥了眼街口道: “是野貓精，別管了，我們速速回宗。”
歲年丟了飯菜盤子一路狂奔，從方才起他便聞出這兩人身上氣味不對，像是沾了那紀笨蛋的味道，還有股淡淡的腥。
烏云蓋雪跑得飛快，挑泔水的大爺驚呼: “我滴娘嘞，雪地飛貓!”
“喵喵喵!”歲年從高墻上跳到院子裏，又飛奔到內(nèi)室。
紀沈關(guān)人還在榻上，幔帳掛起，竟是坐了起來。他倚靠著床柱，臉色慘白如紙。
歲年竄上他膝蓋，前爪狂捶，紀沈關(guān)緩慢睜開眼，抬起左手搭在烏云蓋雪的背上，撫摸道: “回，回來啦……我的，貓貓主子，打算餓，餓我一頓是么。”
切!還有力氣打趣，那就不會死嘛。
歲年嗅嗅他袖子掩住的右臂，紀沈關(guān)捏歲年的臉，那眼神分明是在說:太厲害了啊，這也能被你發(fā)現(xiàn)。
貓咪要用爪子去扒拉，紀沈關(guān)阻止道: “別，別動，有何好看看的。”
可歲年卻已撥開那片袖子，露出大片包扎的白布，以及白布邊緣紫青的皮膚。紀沈關(guān)氣息短促，無奈道: “讓你，別看。”
歲年喵喵連連，厲聲問他:那兩個天渺宗的黑袍人為何要害你!
語氣之兇，恨不得立即去天渺宗算賬。
紀沈關(guān)沒什么說長句子的體力，只是道: “說，說來話長。”
那你長話短說!歲年推推他的手指，紀沈關(guān)合上眼，慢吞吞往床裏去。
貓咪見他實在難受，便只能決定暫時不再窮追不舍。
可問不出究竟，它抓心撓肝，根本靜不下來。
紀沈關(guān)睡到黃昏時分，睜眼看到烏云蓋雪蹲坐在床頭茶杯旁，正往杯口裏探爪子。
見他醒了，歲年半點沒被抓包的窘迫，飛撲過來砸在他胸口上，紀沈關(guān)險些背過氣去，用雙臂抱住烏云蓋雪，道: “年年，你還想聽么”
喵啊!你不磕巴啊
歲年驚訝地抬起頭，卻見紀沈關(guān)并沒有張口，他聲音是直接傳到自己腦袋裏的。再定睛一看，呆子指間不知何時捏了枚玲瓏剔透的石頭。
紀沈關(guān)貼了貼歲年的額頭，道:識海傳音石。
烏云蓋雪的註意力瞬間被吸引，玩了一陣，但相較于小弟受人欺負這件事，貓主子還是更關(guān)心后者，催促紀沈關(guān)快快說來。
有了識海傳音石，紀沈關(guān)講話速度就快了許多，他與貓咪講道:我那爹不是當上宗主么，沒多久就新娶了個皇室女子，生下來個男嬰，叫紀恪。
紀恪天生身子骨不大行，雖說大宗門并非要父子相傳，但誰不希望代代都是自己人，弟弟是下任宗主的苗子，可必定要好好護養(yǎng)。
邊說，紀沈關(guān)邊將臉往烏云蓋雪的白肚子上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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