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爆炸，可以產生絢麗的煙花，也可以帶來殘酷的毀滅。

那天，古怪的黑霧纏繞山頂，“憂國憂民”的薛絲絲提出要不一起去瞧瞧的建議。

崔巖嚴詞拒絕，表示即便拿槍指著他的額頭他也絕對不會在這樣的鬼天氣下出門。甚至把手機朝著窗外讓她聽一聽“這鬼哭狼嚎的大風”，“傻子都不會冒著被凍死的危險就為了去看熱鬧”。

難道她是為了看熱鬧？薛絲絲不高興了，甭管影視劇還是文學小說裏只要出現“黑霧”之類的就沒好事。

“不去瞧瞧，萬一出事了呢？”雖然外面很冷，寒風凜冽，但也是可以克服一下的嘛。

“諾貝爾委員會真應該為你設置一個操心獎！”崔巖揶揄的笑意透過電話蔓延到薛絲絲的嘴角，在如此惡劣的嚴寒天氣之下，最明智的選擇是乖乖待在室內，千萬別去自討苦吃。

“要去你去，反正我不去！”

就這樣放著不管？薛絲絲心底總有隱憂。

若是走在大街上看到一截還冒煙的煙頭，她必會踩上去，輕輕碾滅，很難做到放著不管。朋友同事們有人夸她很有安全意識，也有人說她過分小心。

崔巖了解她，在電話的最后讓她放心，說自會有比他們兩個更合適的人去處理那股黑霧。

薛絲絲問是誰，崔巖卻賣起關子來，敷衍過去了。

這讓她不得不惡意揣度一二，也許崔巖根本就不確定會不會有人去處理黑霧，只是為了打發她。

不想崔巖沒騙她，她去收個衣服的工夫，過后再次望向那處山頂，黑霧果真不見了。

她沈下心來仔細回憶，方才收衣服的時候依稀聽到了一聲雷鳴，像是傷風感冒的悶鼻子，甕聲甕氣的，耳朵稍不留神就會忽略過去。

將黑霧的消失跟方才隱約的雷鳴聯系起來，薛絲絲的腦子裏忽然冒出一個人——雷先生。

她甚至腦補出這樣一幕：雷先生看完一集霹靂布袋戲，揉了揉疲勞的雙眼，正好看到了作怪的黑霧，抬手就是一道雷劈過去，黑霧慘叫著消失，充分詮釋了“無所謂，我會出手”的淡定的高手風范。

薛絲絲沒和崔巖分享腦海中自編自導的小劇場，否則不知會得到什么嘲諷，大概率是“你不如去角逐奧斯卡最佳導演獎”或是“你不如到網上寫小說”之類的。

地震會過去，海嘯會過去，雪崩也會過去，所有令人絕望仿佛永無止境的痛苦日子都會過去。

寒潮來勢洶洶，將人們折磨夠了之后，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云彩，走得干脆決然。

寒潮離去的翌日，湛藍的天空鮮亮地迎接睡醒的人們，燦爛的陽光在大地之上任意撒歡?；ú輼淠窘洑v大難不死，自在地舒展、綻放，搖曳身姿。

不止花草樹木，鄉裏人也打開連日緊閉的大門，從悶了許久的屋內走出來。

微風仍殘留些許寒意，但陽光足夠溫暖。天知道能夠在和煦的日光之下、溫柔的清風之中懶洋洋地打呵欠，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在陽光下伸懶腰的薛絲絲就像一只被擼毛擼得十分舒服的貓，饜足而愜意，再沒有其他欲求。此時就算有人給了她一耳光，恐怕她也生不起多少怒氣。

所以，當她看見遠處的山頂再次出現一股黑霧時，好奇依舊，只是不再憂心。

天氣這么好，世界是如此平和，又能出什么亂子呢？等雷先生看完一集布袋戲，自然會出手，彈指間黑霧灰飛煙滅。

薛絲絲搬出一張躺椅，打算整個下午就窩在院子裏曬太陽。

結果被一條信息打破了她的計劃。信息來自崔巖，邀她一道上山去巨石陣那裏瞧瞧。

薛絲絲看到信息，無語凝噎。

崔巖他不是人吧？絕對不是人！上次是誰笑她愛管閑事、愛操心？又是誰胡謅了一通“天塌下來有高個子盯著”“世界上各人有各人的職責”的大道理？

上次果然是因為天氣冷所以才不愿出門的吧？現在暖和了就想著要去看熱鬧，真是離了大譜！

薛絲絲打算用他自己說過的話來回覆他，怎么那么愛看熱鬧？放心，有雷先生在，出不了大事。

然而，崔巖深知薛絲絲的弱點，知道如何誘惑她、如何勾起她的興趣。

“你就不想知道黑霧到底是什么東西？真不想到現場去親眼瞧一瞧？”

噗——一擊命中！薛絲絲再三克制，也無法阻止心中越來越旺的好奇心，最后只得認命，乖乖地將躺椅搬回屋裏，然后換好鞋出門。

雙腳仿佛生銹的機械關節，隨著越爬越高，腳心發熱，才慢慢變回柔軟溫熱的血肉之軀。薛絲絲找回了被寒潮封印的體力，腳步也漸漸輕快，一路往上，從前熟悉的山林似乎也多了幾分讓人眼前一亮的魅力。

不多時，攀至山頂，到達巨石陣前。

周邊形狀各異的巨石圍攏成陣，像是一把鎖牢牢地扣住了中央的黑洞。巨大的、幽深的無底黑洞不同于上回的安靜死寂，此刻正張牙舞爪地企圖掙脫束縛，底下仿佛有什么東西在躁動不安，以瘋狂的咆哮姿態卷起陣陣陰風。

佇立在巨石上的石靈老頭兒們不是神情嚴肅，就是表情凝重，全無從前打紙牌或搓麻將的閑適與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