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奈地喝下，腦袋迅速變得暈乎乎的，脖頸和耳朵都燒起來，他嘴唇開開合合幾次才勉強組織好語言問：“2020年1月21號那天晚上，你說你有話跟我說，是什么話？”
壁燈的光照在他們的臉上，面龐被勾勒得陰影濃重，叫人看不清他們的眼底的情緒。張閱寧看了半天，也無法知道初陽在想什么。
初陽淡淡地回應他：“我想跟你說，我可能已經開始喜歡你了。”
“那現在呢？”張閱寧問完立即飲下一口。
身體變輕，腦袋沈沈地墜住。他往初陽肩膀一側偏過來，嘟噥道：“快說。”
初陽揉著他的腦袋，溫柔道：“現在，我覺得愛很累。”
“什么意思？”
初陽又勾了一下嘴角，放下自己的還未喝過的酒杯，然后扶住張閱寧令他仰起頭，拿過他手裏快要見底的杯子湊到他嘴邊，讓紅酒全部滑入他口腔。
眩暈的感覺比酒的味道更加濃厚了，它們似乎在打架。張閱寧眼珠一邊晃著尋找被初陽拿走的玻璃杯，一邊抓住初陽作惡的另外一只手，撒嬌似地問：“那你還喜歡他嗎？”
問完這句，他倒在了床上，但并沒有昏睡過去，只是有點模糊。他的思想，他的視野，他的世界，全都模糊了。
初陽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想要扶他起來繼續喝，但無奈自己使不上力氣，而醉倒的人又格外地重，他便直接將擱在床頭柜上的自己的玻璃拿過來，將杯口對著張閱寧的嘴唇，紅酒立即順著張閱寧的下巴淌下去。
張閱寧嘴唇咂吧了兩下，感覺到是熟悉的味道后伸出舌頭將唇上殘留的味道舔掉。初陽趁機把酒又灌進他的口腔，他咳嗽了一下，酒又被咳出來，初陽顧不上了，繼續灌。
在那次“北漂生”的聚會上初陽便知道張閱寧的酒量極差了。當時他們坐在一起，他眼睜睜看著張閱寧只喝下一杯百威啤酒便醉得不輕，能夠無意識般地站起來將酒瓶摔在鄒靖遠的額頭上宣洩。他知道他是在借酒壯膽，如果鄒靖遠沒有點來酒，或許他就不會出手。他們十八歲了，不像在高中，打了架能有家裏人幫他把事情擺平，因此他不怕被處分不怕被開除，總之這裏讀不下去了會有另外一個學校兜收他。但是讀大學不一樣，十八歲也和十七歲不一樣，他必須得承擔自己所作所為的后果，如果在大學裏被開除了，不會有另外一所大學等著他。
所以初陽必須為張閱寧的未來考慮。
待整個杯子裏的酒都被灌下去時，初陽才抓住張閱寧的兩只手將其塞到被窩裏，然后拉被子蓋住他，只留一個腦袋在外面。
“宋初陽。”張閱寧臉紅如潮，微微側身抱住了初陽的手臂，用腦袋頂著初陽的腰肢，委屈地嘟噥，“我想你想得都快瘋了。”
“謝謝你想我。”
初陽順勢將張閱寧的腦袋往裏側移了一點，讓他避開被紅酒弄濕的被單。
“今天看到你，像夢一樣。”張閱寧又說。
“嗯。”初陽摸摸他的額頭，很燙。
他俯下身去親吻張閱寧的唇瓣，感覺到張閱寧的呼吸均勻了才撤開。
2.
夜裏四點二十，張閱寧熟睡。
初陽掀開被褥，摸身下床。他不想弄出太大動靜令張閱寧驚醒，雖然現在他可能確實醒不過來。去衣柜裏找出張閱寧的衣服穿上，衣柜裏沒有多少衣服，初陽只好又回到床邊撈起地上的張閱寧的外套，然后光腳走到門邊，提上鞋子。將手搭上門扣后，他朝張閱寧望去。
原本他想把張閱寧直接弄到倒頭就睡，但似乎張閱寧知道自己的目的，做了三次之后就怎么也不肯再做，他只能上酒。
撇除這個目的，初陽覺得……和張閱寧做愛的感覺很好，讓他體會到愛和活著。
當然，這得基于他還喜歡他。如果對他沒有感情，那么他體會到的便只是痛。
他久久地凝視張閱寧，最終，還是走了。
在獨自待過的無數個不眠的夜晚中，他都會想起張閱寧。
今天也一樣，卻比以前的濃烈。
濃烈到以至于他才剛走到馬路上就淌下了淚水。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哭過了。他也早就從父親自私又偉大的殉情中走出來，從明來的背叛和丟棄中認清現實，但是現在，他碰一碰溫暖的東西就覺得難受。
他碰到了，又丟掉。
那份難受便多了層悲哀。他知道自己很悲哀。
3.
張閱寧醒來的時候感覺到陽光燒在自己身上。
昨晚做得太急，他們并沒有拉窗簾，而今天是個艷陽晴天。
不知道自己這樣被曬了多久，以至于他整個身體都燙得要命。但是溫暖。
旁邊沒有人。他坐起來抓撓了一下頭發，而后看向廚房那裏，矮牛仍然鮮艷，還剩三分之一的紅酒就擺在它旁邊。
這不是夢，因為他清楚地記得昨天晚上的一切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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