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橐駝。”
徐瓔在長安打包收拾, 幽州面試開始,士子們將書冊翻了又翻,猜測或許會出策論,于是將各個話題都考慮了, 提前寫好誦讀。
張可前看到自己位列前茅, 心裏沈甸甸的, 緊張地飯吃不下, 覺也睡不好。
他不是個擅長和人打交道的性子,做事經(jīng)常轉(zhuǎn)不過彎, 下筆前更是要深思熟慮, 不然腦中一團亂麻,他太害怕自己在面試中半天說不出幾句話,被人嘲笑他的頭名是走了運得來的。
不知不覺, 面試的日子就到了跟前, 張可前心裏不停打鼓,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走進(jìn)考棚,院中未伐的枯木搖動,森森作響, 心神不寧的張可前惴惴邁開步子, 向前進(jìn)發(fā)。
查驗完身份,踩過锃亮的磚石,張可前被領(lǐng)著東拐西拐, 來到一個大廳, 空氣裏浮動一層薄薄的寒氣, 已經(jīng)有不少人在此聚集, 所有人肅色端坐, 廳中靜得只有輕微呼吸聲, 氣氛凝重,剛進(jìn)來的張可前捏了一把冷汗,應(yīng)從安排坐下。
“張可前,跟我走。”突然響起一道男聲。
張可前胸口像是被鐵錘重重捶打,起身時手腳軟綿無力,如同鬼魅一般,渾渾噩噩地被陰差銬著飄走。
進(jìn)入一間敞亮的屋子,上坐一年輕女子,應(yīng)該就是淮陽長公主,底下兩列坐著官員,正顏厲色,張可前哆嗦一下,兩條腿發(fā)顫。
張可前縮縮脖子,強忍著心中的恐懼,上前拜下,稟告了自己的姓名籍貫,等待出題。
滿室靜謐,香爐浮起青煙,張可前的加入恍若亂流,擾動原先狀態(tài),屋中響起紙頁的翻動聲,而后一道聲音打在張可前心上:“若將自己比擬動物,你會選擇何種動物?簡單陳述一下你的理由?!?
動物?
張可前呆了呆,腦中一片空白,牙齒輕微碰撞著,憋紅了臉,半天吐出一句話:“我是人啊……”
眾人的目光齊聚在張可前身上,皆睜大眼睛,挺直身體,不可置信望著他,仿佛剛才聽錯了。
良久,不想第一名敗于此處的周近干聲咳了咳,委婉提醒道:“比擬,選一特性陳述即可?!?
張可前摳緊手指,冥思苦想,耳邊不停盤旋咚咚心跳聲,香柱逐漸被蝕短,黑灰默默折斷,摔下,在最后關(guān)頭,張可前脫口而出:“橐駝!”
在一眾疑惑的目光裏,張可前思緒急轉(zhuǎn),目光控制不住亂飛,頓了頓,羞慚地垂下腦袋,聲音漸漸變?。骸耙驗槲议L得像橐駝……”
室內(nèi)響起壓抑過的、低沈的笑聲,張可前的臉快要滴出血,說完他就后悔了,旋即改口:“啊不,橐駝背負(fù)干坤,吃苦耐勞,我亦如此!”
“不必緊張?!毙飕樏嫔戏褐?,朝張可前微微頷首,接著問下一題:“倘若入閣后,陛下將要務(wù)交于你,命你擇一人共事,于是你邀請同僚甲共同完成,然而不久以后,你發(fā)現(xiàn)陛下只傳令于同僚甲,而非你,手下差吏也只聽同僚甲調(diào)遣,你當(dāng)如何?”
張可前手腳酸軟,感覺屋中沒燒炭火一般,渾身發(fā)涼,眼眶裏干澀得緊,疲困交加。
傳令他人就傳令他人,還能如何,他又不能改變陛下的想法,將陛下交代的事情完成了便好。
顯然這題不是那么簡單,張可前急得滿頭大汗,伸手揩去額間細(xì)密的汗珠,心涼了半截,左右說不出什么大道理,索性道:“若能將陛下交代要務(wù)辦成,那無所大礙,若不能,我就去求……問問陛下,這該如何是好?!?
周近見張可前滿臉寫著實誠,好似看到了他當(dāng)年初入官場的模樣,不忍地別過臉去。
這樣一看,他被發(fā)配到幽州來,也不是不無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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