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樓辦公室內，鴉雀無聲，大部分科任老師都已經去上課，留下來的也都默契地噤聲。

陳敏已經讓英語老師幫忙代課，此時正一臉鐵青地坐在辦公桌前，額角突突突地直跳，不敢相信霸凌新女同學這種事情會發生在自己的班上。

半晌，陳敏沈聲開口：“葉真真，你怎么回事！是不是瘋了！為什么無故毆打同學舒歡！”

葉真真有些不服氣地撇了撇嘴，辯解道：“是她先動的手！我……”

陳敏厲聲打斷：“還敢辯解，我親眼所見，你還有什么話好說！”

葉真真噎了噎，一時說不出話來。

陳敏看了眼旁邊一聲不吭的舒歡，校服被扯得松松垮垮，上衣有一處非常明顯的油漬，頭發凌亂，小臉慘白，青一塊紫一塊的淤青遍布在臉上和身上，加上她原本就皮膚凈白，更是觸目驚心，毫無疑問地被霸凌過的形象。

陳敏一開始并不是很喜歡這個新來的插班生，太嬌氣太招搖了，容易影響班風。

現在看來，又有些不落忍。

陳敏緩了語氣說：“舒歡，你來說說，這到底怎么回事？”

舒歡默不作聲，還未開口，就“吧嗒吧嗒”地掉眼淚，柔弱，無助，可憐，委屈。

段宜恩作為目擊者也跟來了辦公室，聽到老師問舒歡，連忙按之前說好的替舒歡開口：“報告老師，葉真真欺負舒歡不是一天兩天了，她在貼吧上發帖子污蔑舒歡被人包養，給人當小三，還到處傳播說她是j女，墮過胎，造謠毀謗，可惡至極！現在全校人人都在罵舒歡，中午吃飯的時候還有男生欺負舒歡，有人還故意把飯菜都潑在舒歡身上，這些都拜葉真真所賜！”

葉真真沒想到平時唯唯諾諾的段宜恩竟然敢當著她的面跟班主任告狀，頓時怒火攻心，指著鼻子罵：“你這個死肥豬胡說八道什么！想死是不是！”

“閉嘴！”陳敏氣急，“葉真真你喊什么！想要誰死？平時是不是也這么囂張跋扈！”

“對不起，陳老師，我錯了。”葉真真立即軟了下來，“剛剛是我一時情急了，段宜恩跟舒歡是一伙的，冤枉我，她含血噴人！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帖子，也沒有造謠！是舒歡她自己行為不檢點，敗壞學校風氣，我不想與她來往，她就以為是我揭穿的行為，二話不說上來就踢我，我迫不得已才還手的。”

要說葉真真腦子轉得也是快，三兩句就把自己撇得干干凈凈。

“老師，她說謊，我有證據！”

段宜恩邊說邊把之前拍的視頻、照片、截圖，還有來不及刪的帖子都懟在了陳敏面前。

“……打不死你這個賤人！是我發帖怎么樣？我冤枉你了嗎！你本來就是被人包養！就你這樣的人也配在一中！垃圾！biao子！去死吧你！”

段宜恩拍衛生間那段時間拿捏得恰到好處，剛好從葉真真推倒舒歡的時候拍起，將葉真真承認發帖、辱罵舒歡一字不落地囊括其中。

還有在食堂那段，男生如果撞在她身上，其他人如何故意把她推地上，如何把飯菜倒在她身上都清晰可見。

陳敏難以置信。

葉真真沒想到她們竟然還有這一手，頓時明白自己是被擺了一道，然后欺負舒歡事實，證據擺在眼前，沒法抵賴。

陳敏臉黑得嚇人：“葉真真，你還有什么話說？”

葉真真哆哆嗦嗦地狡辯：“就……算是我發的帖子，我也是實話實話……是她自己不要臉，自甘墮落，我是為一中除去毒瘤，這樣的人不配在我們一中！”

“住口！到現在還敢振振有詞，不知悔改！”陳敏食指指節彎曲，敲打著pad上面的照片，直把段宜恩肉都敲疼了，“睜大眼睛看看，這是人家的親姨父！監護人！什么包養，什么小三？一天到晚不知道學習，盡想些有的沒的！有這功夫，還不如多做幾套試卷！”

葉真真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不可能，不可能……”

陳敏：“什么不可能？上次人家就是和小姨親自送舒歡來學校的。什么都不清楚，就敢胡亂造謠，簡直就是胡鬧！”陳敏掐了掐眉心，語氣頗為無奈，“一天天的，盡整些沒用的，不知道現在學業多緊張嗎？還不跟舒歡賠禮道歉？趕緊回教室上課！”

賠禮道歉？

難道一句輕飄飄“對不起”就想打發？

舒歡心裏冷笑，看樣子這個陳敏也是和得一手稀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而陳敏也確實正有此意。

辱罵毆打同學這種事情可大可小，往小了說，就是同學之間的打鬧玩笑，更何況又是女生，道個歉就翻篇。往大了說就是校園暴力，一個沒處理好驚動教育局、驚動社會人士，那她作為班主任就別想混了。

她整天被升學率弄得焦頭爛額，實在是不想折騰這些。

舒歡抹了抹眼淚，小聲又堅定道：“老師，我不接受口頭道歉。”

葉真真：“你……”

陳敏瞪了她一眼。

然后換了一種息事寧人的語氣：“舒歡啊，這事本來就是誤會，我相信葉真真也不是有意的，現在誤會解開了，她也知道錯了，給你道個歉賠個禮，接下來一年好好相處，下學期就是高三了，還是學習為重。”

站著說話不腰疼。

果然只要不是發生自己身上，事事都可以是小事。

舒歡：“老師，我才來學校沒幾天，跟葉真真更沒有什么恩怨，可她僅僅因為看我不順眼，竟然就捏造一個這么大的謠言，還到處散播，敗壞我的名譽，煽動其他同學一起欺凌我，這種行為，怎么能是一句道歉就算了呢？現在全校同學都誤會我，討厭我，往后我還怎么在學生安心讀書？”

舒歡抽抽搭搭的，委屈又惹人憐愛：“我無父無母，小姨姨父看我可憐，把我從鄉下接到這裏，把我當成親生女兒，可是這種感情都要被人褻瀆，被人污蔑……當初小姨是聽說一種校風好，升學率高，才把我送來的，可是沒想到……而且，而且葉真真也不是第一天欺負同學了，之前還經常帶頭辱罵段宜恩，害得她現在都不敢去食堂吃飯，班裏的勞動全給她一個人做……我現在這樣回去，肯定沒法跟我小姨交代，這種視頻不小心被人傳到網上，對一中聲譽影響也很不好……”

舒歡吸了吸鼻涕，鄭重道：“我希望學校能嚴肅處理！”

陳敏：“……”她真是一個頭兩個大！

這是在威脅她嗎？

可仔細一看，又不像，明明滿臉都是無辜和委屈。

但是又擔心她真的將視頻發到網上，要是被人關註，那可就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