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浴血

（……在集群沖鋒中拼刺刀根本就沒有花哨，就是沖上去對準敵人一捅！如果被敵人格開就全速從他身邊沖過，用刺刀尖劃過去或者用槍托砸過去，劃不劃中或者砸不砸中都不要管了，沖過去就是；如果敵人先出手，就等他的刺刀到了身前格開它然后還一刺刀，或者根本不管他刺過來的刺刀直接反刺過去；我們就是用這樣命換命的打法彌補刺殺技術的不足的……摘自《祖爺爺?shù)目箲?zhàn)回憶》）

曹小民繼續(xù)著他連長沖在前的作風，第一個端著刺刀猛沖，但是他剛沖出大門就發(fā)現(xiàn)面前是一輛坦克！

用刺刀扎坦克？！那是個愚昧的笑話，曹小民寧愿站在那被打成篩子也不干那蠢事；就在他一愣之間，后腰傳來一股沖力把他整個撞得斜斜飛跌出去……在他身體失去平衡的一剎那，他看到撞他的劉通身上被打出了三四朵血花，人忽然像抽風一樣原地定著抽了幾下就倒在血泊中——敵人坦克的機槍手開火了！

劉通身后的士兵紛紛中彈，一連倒下了了好幾個，一枚來不及扔出去的手榴彈在沖鋒隊伍中爆炸了，“轟”的一聲，煙霧火焰中血肉橫飛……

要做些什么！曹小民頭腦被震得有點發(fā)昏，但他還是從腰間掏出兩枚手榴彈，腦海中一邊出現(xiàn)自己血肉橫飛尸骨無存的慘烈樣子，手上一邊去擰開保險蓋。

忽然，一道黑影渾身冒著手榴彈拉開引線特有的青煙從天而降！“叭嗒”一聲一個戰(zhàn)士從樓上跳下來正好摔在坦克車身上……渾身冒著煙不知給自己掛了多少顆手榴彈的戰(zhàn)士忍著不知摔斷了多少根骨頭帶來的劇痛，死死扒著車身不摔下去，嘴里一股股地涌出鮮血。他的眼睛最后找到了曹小民，他共同浴血的兄弟，然后就在兄弟間眼神交流的瞬間流出眼淚、流露出笑容……“轟隆！……”隨著又一聲巨響，那張永遠留在曹小民腦中的帶淚的笑臉隨著爆炸灰飛煙滅……

曹小民跌跌撞撞撲到停了射擊的坦克前，艱難地爬上去，掀開車蓋子往里頭又塞了兩枚手榴彈，在他滾下坦克還沒有來的及做好防炸的趴伏動作，“轟”的一聲身邊的坦克就炸起來了，爆炸的烈焰再次把頂蓋掀開直直沖上去。曹小民卻沒看到任何爆炸的景象，他只覺得眼前一黑，幾乎被震暈過去，耳朵里嗡嗡作響，那感覺就像剛剛上戰(zhàn)場被鬼子艦炮襲擊的時候一樣……

“沖啊！”身邊的呼喊聲和他自己死撐著的意志硬是把他從半昏迷中拉了回來，他不由自主地跟著沖鋒隊伍跌跌撞撞地前進……

……在集群沖鋒中拼刺刀根本就沒有花哨，就是沖上去對準敵人一捅！如果被敵人格開就全速從他身邊沖過，用刺刀尖劃過去或者用槍托砸過去，劃不劃中或者砸不砸中都不要管了，沖過去就是；如果敵人先出手，就等他的刺刀到了身前格開它然后還一刺刀，或者根本不管他刺過來的刺刀直接反刺過去；我們就是用這樣命換命的打法彌補刺殺技術的不足的……當眼前出現(xiàn)那些黃色軍服的鬼子身影時他腦海中忽然出現(xiàn)了祖爺爺回憶錄里講述沖鋒拼刺刀的一段。

祖爺爺是近戰(zhàn)肉搏的高手，曹小民不是，拼刺刀正是他的弱項！

自己不是就盼著戰(zhàn)死嗎？怎么每次面臨死亡又會條件反射般躲過去！？曹小民忽然頭腦清醒了，他拼刺刀不行，那就根本不管什么格開敵人的刺刀吧，他就記住了一招：沖上去，敵人刺過來不管，直接反刺過去！

也許等敵人的刺刀已經(jīng)扎進身體再出刀一定會扎中！面對第一個日軍士兵他還是全速沖過去根本不收步，他的刺刀被那個鬼子擋開了但他還是全速撞過去……

本來這個鬼子的意思是把他的刺刀格開絆住，自己順勢閃到一邊讓身后的同伴閃出來直接刺殺曹小民的，沒想到根本不收步的曹小民竟然一下子沖到了自己的身邊，身后的另一名鬼子也沒想到刺殺目標忽然這么近，曹小民自己撞到了刺刀尖前！

鬼子一慌手上刺刀就往前遞……這一刺的速度不快，在他出手前曹小民已經(jīng)看到了明晃晃的刺刀，他本能地一讓刺刀就貼著他的肋骨刺了過去……

刺刀扎進身體的電擊般感覺、刺刀撕開皮肉的劇痛讓曹小民發(fā)狂，他用那個在戰(zhàn)壕里拼殺時用過無數(shù)次的動作，順勢把被鬼子格在一邊的刺刀往錯體而過的鬼子兵脖子抹去……

沒有看到鮮血是如何噴濺的，那一霎那他已經(jīng)沖了過去只是感覺到那一股熱流泉水般射到自己身上，他的眼前又是一個鬼子端著刺刀沖了上來……

“喀”的一聲兩把刺刀撞在一起，曹小民的刺刀上就沒怎么使勁！他先出的手，鬼子用力一格卻發(fā)現(xiàn)對方刺刀輕飄飄的他力氣用大了，刺刀的錯勁把鬼子自己帶得失去了平衡……“砰”一聲曹小民直接撞到鬼子身上，把立足不穩(wěn)的鬼子整個撞飛在地。自己也被撞得踉踉蹌蹌的曹小民沒有時間給對手補上一刺刀，他繼續(xù)按照祖爺爺?shù)膶毜洌{(diào)整平衡全速向再后邊的鬼子沖過去……

完全依靠身體的自然反應，曹小民已經(jīng)讓兩把刺刀在高速沖刺中貼體而過，他的槍托狠狠地砸爛了一個矮冬瓜的面孔后自己也被對手一絆幾乎摔倒，手忙腳亂中他用槍支了一下地面勉強站穩(wěn)了。在他面前是幾個沖上來的鬼子被重機槍打得皮開肉綻倒下，再沒有一個端刺刀的鬼子了，后邊繼續(xù)沖上來的鬼子已經(jīng)被樓上的火力封鎖住——曹小民把沖進陣地的鬼子沖透了！

兩邊的肋部都傳來讓他不得不齜牙苦忍的劇痛，他低頭看看，只見兩邊的軍服都被刺破，刺刀貼著肋骨把他對穿后又在他的沖擊下把皮肉撕破——不是割開是生生被刺刀的側面扁平處加上巨大的沖擊力撕開！他的身體兩邊各有一大片皮肉就像爛布般和破軍服的布條一起掛在那晃來晃去，每一下晃動都把痛楚直接傳到頭頂上，一種疼得靈魂出竅的感覺！他身體的兩個側面都被流出的鮮血浸透直到鞋幫……

忍著失血過多的眩暈和幾乎讓他痙攣的痛楚，鼓起余勇曹小民反沖回去，在背后一連捅死了三個鬼子后，鬼子的刺刀陣終于崩潰，如狼似虎的國民黨軍士兵怒濤般壓上，雙方前排的士兵就狠狠撞在一起然后雙雙倒地，在倒地的雙方背上都透出帶血的刺刀刀鋒……命換命！雙方的士兵都完全不管對方刺過來的刺刀，只知道往對方身上捅！

沖進陣地的二十幾個鬼子迅速被國民黨軍的預備隊淹沒，然后國民黨軍士兵們不管生死就把見到的倒在地上的同袍抱起、背起、拖著迅速往倉庫退進去……

租界一邊的百姓目睹了這殘酷瘋狂的一幕肉搏戰(zhàn)，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掛著兩行淚水，他們想喊、想給自己人助威，但是喉嚨都被什么堵上了，只能發(fā)出啞啞的哽咽……他們終于看到了國民黨軍將士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和鬼子戰(zhàn)斗的場面！

四行倉倉庫東大門厚重的門板“砰”一聲關上了，就像是被關閉的地獄之門——從這一刻起四行孤軍成了名副其實的孤軍，他們連和租界的聯(lián)系也被切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