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頭來過是假，但時間是最好的良藥是真。時間并不能撫平或是治愈傷痕，只是日子久了，人們也就漸漸地習慣了那些疼痛。就像去菜場買菜，路過水產區的前兩分鐘總是惡心的想要干嘔，但是再等一會兒，你的鼻子就什么也聞不到了。

吳玥漸漸的也習慣了這樣的生活，畫畫，上課，交新朋友，在某些周末和同樣大的姑娘嘰嘰喳喳出去鬼混。偶爾喝醉，摸著脖子上那塊冰冰涼的石頭的時候總會莫名的聞到黑檀味。

她徹底的融進了紐約，唯一與舊生活的聯系就是遠在瑞士的胡桃。

他們通視頻的時候會一同抽煙，紐約同瑞士六個小時的時差。對話框里北美下午的陽光同十一月瑞士的千山暮雪融在一塊兒，吳玥似乎能聞到空氣里充斥著微雪的涼意。

胡桃逐漸習慣法語區的浪蕩，她同吳玥講新勾搭到的男孩和那些放浪形骸的派對。她沉浸于那個男版莎美樂為她帶來的起起伏伏，那些像被云朵裹住一樣美妙的瞬間。吳玥有時聽的心驚，云端之下是萬丈高空，她害怕好友會粉身碎骨。胡桃卻笑得越發美艷，只說自己能掌控一切，她在掛斷電話前呼出最后一口煙，飛出一半尼古丁和一半從肺部沖出的生命。

剩下的時間吳玥都在畫畫，大一的課上總是不停的畫靜物與模特，但回家作業卻是自由的。吳玥在傍晚獨自坐uber去布魯克林，站在街角看威廉斯堡大橋。深秋的傍晚其實是帶著暖意的橙紅，吳玥抽空一盒煙，交上一張冷感的藍紫色。巨大的帆布上厚重的顏料堆在一起，形成奇異的筆觸。

挑剔的猶太教授對著這張畫難得有了笑意，贊不絕口三分鐘之后沉默，看著那座橋和上面支離破碎的月亮輕聲講了句：“luna，youmustbebrokeinside.”

吳玥不置可否把那幅畫扛回家后放在客廳，不出門的周末她對著畫布上的橋頭月亮畫新畫，也會突發奇想往上面加兩筆。用空的顏料管被她扔進旁邊的鐵桶，一只一只的疊高。

偶爾楊一帆會帶男孩子回來，他們同她打過招呼之后就鎖上房門，里面響起音樂擋住其它聲音，吳玥隨著那些音樂捏著畫筆坐在客廳，想起自己以前畫的那幅長白山。它掛在謝家凱的房子里又在注視著他和誰呢。沒有男孩能夠留下來過夜，除了a。吳玥有時羨慕楊一帆的灑脫，有時也好奇她是否真的喜歡a。

楊一帆說她喜歡a，但是喜歡有很多種形式，他們不必在一起。吳玥說好吧。她追求的是另一種東西，她喜歡一個人是要走進他的那座城，端端正正坐在他旁邊才好算。燦若夏花固然好，但她偏要長長久久。

感恩節的假期幾位新認識的好友飛往夏威夷，吳玥托言不想曬黑留守紐約。放假的第三天的時候，之前一起訂做fakeid的韓國女同學問她晚上要不要和大家一起去喝酒。二十分鐘后發來location，楊一帆工作的那個club。

吳玥到的時候，里面的同學已經喝了一輪了。五六個女生從妝容到衣服保持著高度統一的abg風格同她打招呼。吳玥與他們擁抱然后飲酒，兩三輪之后一起拍自拍發insstory艾特對方。她做的那樣好，全然不是當年那個在brunch店吐槽vivian的表姐們的小女孩了。

酒精上頭，整個club被藍色的光填滿，像是一片海域。吳玥看著面前光怪陸離的一切，大腦逐漸沉入海底，周圍所有的一切都被放慢，變得模糊，只有自己和震耳欲聾的音樂是真實存在的。她跟著其它女孩一起扭動，伸手去接噴射出的紙花。飄渺虛幻與真實只有一線之隔，不管外面的世界如何，club里總是另一個天地。

臺上的dj換歌，吳玥走出人群去洗手間。她走的很直，但腳下卻虛飄飄的，好像在云端上又好像有點陷入泥里。她有些控制不住的揚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又伸出左手去握住脖子上觀音，試圖從這一片冰涼里找回一點神志。背后似乎有人在叫，吳玥沒有理會，繼續往前走著。

直到后面的人追上來拍了拍她的肩“isthisurs？”背后的男人遞上來一張卡片，是那張吳玥的fakeid。

吳玥從他手上接過證件，慌忙道“是的，imean，yesthisismine，thankyou.”

男人笑起來：“youarewele，shirley”

吳玥收起id，落荒而逃，男人有一雙很像謝家凱的眼睛，只是謝家凱更加高高在上。

吳玥又重回舞池，原本一起的朋友零零散散的和不同人呆在一起。她獨自一人徘徊了一會兒，走出門去抽煙。已經是兩點多了，外面的街道上偶爾有放著音樂的跑車轟鳴而過，街角燈牌上的明星微笑著往下看。夜店門后還有被隔絕的音樂斷斷續續地傳出。這是曼哈頓，曼哈頓永不入眠，club門口的人或站或坐，三兩成群。

吳玥看見楊一帆，她坐在最邊上的臺階上抽煙，a坐在她的旁邊，兩個人的手握在一起。楊一帆看見她喊了一聲“luna，here.”吳玥慢慢走過去，a伸出手同她打招呼，他們曾在家里見過幾次。

“wassupman”

“wassup”

楊一帆打開自己那支煙盒遞了一根給吳玥，又低聲與a講話，他們低低地笑起來。吳玥抽一口煙，尼古丁和酒精在她身體里共同作用，她掐掉煙，覺得天空同她一起慢慢的墜落。吳玥屏住呼吸，下意識去尋找帝國大廈的方向。抬頭卻看到那雙與謝家凱很像的眼睛。

男人拍了拍a的肩“dudedouhavealighter？ilostmine”

“aight，aight“a把打火機扔到他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