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傷了魃族的首領(lǐng)，侵犯了魃族的尊嚴(yán)，還要我破誓救人，你必須為此付出代價。”

“請說?！?

青衣人指著梯田側(cè)面一片山林，道：“那里是阿沖的長輩族人，是歷代魃族首領(lǐng)長眠之地，你傷害了他們的后代，就一步一跪去那里，給所有魃族先祖賠罪，這里的生靈才會原諒你。”

“不行！”

鐵慈還沒說話，馮桓先跳了出來，捋起袖子氣勢洶洶地道：“她不能跪！她可是……”

鐵慈：“馮桓?！?

馮桓及時剎車，眼睛一瞪，“反正她不能跪！若真要跪的話，我去跪好了！”

阿吉怒道：“你去跪算哪門子事！”

馮桓聲音絲毫不弱，“我是你的夫郎！我就是魃族的人了！既然我進(jìn)了門，是不是就該開祠堂上宗譜見祖宗？我去跪不是天經(jīng)地義？還是你不打算對我負(fù)責(zé)？”

阿吉目瞪口呆，指著他道：“你你……你明明……你先前……”

馮桓臉也不紅的道：“我先前明明換了好幾個姿勢，你表示了滿意！”

阿吉：“你放屁！”

馮桓：“你不給我跪你就是始亂終棄！”

青衣人：‘閉嘴。”

他一開口，阿吉立即閉嘴，馮桓很識時務(wù)，也不敢說話了。

鐵慈那種風(fēng)云雷動的感覺又來了，顯然青衣人心情忽然又不好了。

“還有一個條件?！?

鐵慈平靜地看他。

“我曾發(fā)過誓，除了魃族人之外，再不親手救治人命。既然有人要從我手中生，就一定要有人從我手中死。”

鐵慈道：“好?！?

她答得如此干脆，以至于馮桓都沒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臉色大變。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是要你以命換命嗎？這不行——”

沒人理他，青衣人指了指墳地的方向，指了指鐵慈，啪地關(guān)了窗扇。

“我可以救人，但怎么救，救幾成，過程痛不痛苦，全看我心情?！?

換句話說，他本來就心情不好，鐵慈不跪，他心情就更不好，哪怕給慕容翊解毒，也要讓他吃盡苦頭，或者留下后患。

鐵慈抱著阿沖站起身來，撿起斷指，一言不發(fā)看往墳地方向。

馮桓亦步亦趨跟著，阿吉還在生氣，抱胸偏臉不理他。

村人都沒跟過來，看看墳地，目光復(fù)雜，隨即都散了。

鐵慈將阿沖交給馮桓，還塞了把血淋淋的小刀給馮桓，馮桓看阿沖還沒醒，就開始絮絮叨叨，“殿下啊，您是什么人，您只能跪天跪地，這什么化外之民的一群泥腿子祖先，怎么配您下跪，沒得折了他們的福分……”

四面細(xì)碎之聲不絕。

馮桓毫無覺察，絮絮叨叨地道：“我聽說魃族成年男女都會有一只伴生毒物，像寵物一樣吧，跟隨他們一生，死后也和主人葬在一起，視為家人?！彼曛觳玻捞郯愕氐?，“殿下您能想到嗎？阿吉和我的床邊，就一左一右睡著兩只豬婆龍，豬婆龍??！你試過床邊一左一右兩只豬婆龍咧著大嘴盯著你辦事嗎？我當(dāng)時就軟下來了啊……啊殿下你在干什么！”

鐵慈已經(jīng)毫不猶豫地跪了下來，砰地磕了一個響頭。

馮桓呆住。

鐵慈抬起頭，額上粘著草葉和泥土，她伸手拈去。

馮桓張口結(jié)舌，指指她，指指那墓園方向，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啊這……啊這不是……啊這不行……殿下您起來！您起來！我看不得！”

“那就別看。”

“我代您還不行嗎？”馮桓撩袍就要跪。

鐵慈攔住他，“他要的就是我跪，你不要節(jié)外生枝?！?

馮桓還一臉不忍，鐵慈卻不喜歡他這樣，上下打量他一眼，道：“真要跪也行，你跪你的，求阿吉的祖宗治好你的不舉?！?

“誰不舉了！誰不舉了！”馮桓針刺一般跳起來。

鐵慈又一個頭磕下去。

馮桓不說話了，百感交集地看著她磕完，起身，走一步，再磕，一絲不茍地執(zhí)行青衣人的要求。

他聽見她喃喃道：“今日我一步一跪，墳前求禱，爾等若真泉下有知，當(dāng)知這頭是多磕的。我多磕，你們卻不能多受，孤是皇儲，是未來皇帝，孤的叩首日月所感天地皆知，若不想子孫福薄七世不祥，便好生報答今日這一磕，護(hù)著慕容翊這一生，不驚風(fēng)浪，不畏毒傷，不受戕害，不減壽年……萬般吉祥?！?

馮桓立在她身后，看斜陽鍍她雙肩單薄線條，橫平豎直，擔(dān)得住日月，也擔(dān)得住此刻墳場凄凄的風(fēng)。

她是金尊玉貴的皇儲，是這大乾未來的主人，與生俱來的尊嚴(yán)與驕傲，她的雙膝只跪天地，君親師都未必能讓她屈膝。他也見過太多皇族貴族薄涼寡情，天經(jīng)地義，從未想過他們的皇太女，如此情義深重，義無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