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有下人來傳話說，桃扇來了。

桃扇那是誰，留春館里的老人都知道，那是側(cè)妃身邊最早的丫鬟，當年側(cè)妃剛進王府時就帶著桃扇。不過桃扇沒在王府里待多少日子，很快就被側(cè)妃放出去嫁人了，當時許多下人都說胡側(cè)妃厚道，等后來私底下有人傳那些關(guān)于胡側(cè)妃流言時，大家互相印證才明白這哪里是厚道，這是不想讓知道自己老底的人待在身邊。

但毋庸置疑，胡側(cè)妃待桃扇是十分親厚的，去年過年時還專門命人賞了年禮。

見胡側(cè)妃屏退了左右，只留了那一身鄉(xiāng)野村婦打扮的桃扇，秋菊幾個羨慕地紅了眼，忍不住扭頭去看桃紅。

桃紅正在收拾羅漢床上的雜物，看不出息怒，一如以往安靜若素。

“好了，你們收拾好了就下去吧?！?

“是?！?

待人都下去后，桃紅腳步輕盈地來到內(nèi)室門前。

胡側(cè)妃不敢置信地瞪視著跪在她腳下的桃扇：“你說馮黑子想見我，為了逼你來給我遞話，拿了你家的小崽子作威脅？”

桃扇一面哭著一面點頭：“奴婢剛開始根本沒認出他，他看起來像個乞丐，穿得又破又爛，被村里的野狗追，追到我家門前管我討水喝。是他認出奴婢來了，說自己遭了難，奴婢想著以前總是認識，就給他拿了幾個隔夜饅頭與他。哪知他吃完后就變了臉，管我要銀子，又說當年娘娘您被貴人贖走了，肯定沒少弄來金銀。并威脅我說要對我男人說我是那種地方出身，我才不得已將娘娘的事情告知于他。”

胡側(cè)妃一陣陣的膩煩，自打來到這堆金砌玉的晉王府，她就再也不是以前那個怡紅院的頭牌了。

她已經(jīng)忘了自己曾經(jīng)有個名字，叫鳴玉姑娘。

那會兒，老鴇子見她生得好，一直不愿讓她掛牌，非得說要把她賣一個頂頂好的價錢。

可就林云縣那小破地方，哪有什么貴人，生得俊的都是窮酸書生，有錢的都是些老頭子。直到一日老鴇子不耐要將她初夜給賣給錢老爺，那錢老爺生得腦滿肥腸，還有怪癖。沒少有樓子里的姑娘被他折騰得不成人形，胡鳴玉實在是怕，心里十分不甘愿。

也是她命好，那日樓子里來了兩個很怪的客人，一個滿臉冷肅，一個生得俊美不似凡人。兩人行色匆匆，那滿臉冷肅的男人將生得俊的男人攙進廂房里，人就離開了。

正是青天白日，樓子里還沒開始做生意。胡鳴玉就住在隔壁，正打算去外面透透氣，剛好看了個正著。想著晚上就要被那頭肥豬壓，說不定還會被折騰掉半條命，她就不免動了心思。反正來樓子里的男人，不都是來尋花問柳，到時候老鴇也說不了什么，人家又不是不付銀子。

而就是那一日，改變了她的命運，從一個樓子里的姑娘變成了王府里頂頂尊貴的側(cè)妃。

胡鳴玉還在樓子里的時候，最喜求神拜佛，樓子里的姑娘都喜歡這套，似乎在苦水里泡久了，就不免寄托于鬼神。特別喜歡人對自己說，后福在后面，然后就可以這么一日日熬下去。

胡鳴玉也喜歡聽這話，她每次去求簽上香，解簽的都說她是個富貴命，日后有享不盡的大福。

可不就是如此，她天生就是富貴命！

胡側(cè)妃收回散發(fā)的思緒，望著面前哭得十分丑陋的桃扇，不屑道：“怎么，難道他還想以這為把柄威脅本妃不成，瞎了他的狗眼！”

當年就是晉王將她從樓子里帶回來的，她并不怕晉王知道。而王妃那個賤人為了對付她，沒少私下散播她出身低下的流言，府里早就傳開了，所以這事胡側(cè)妃還真不怕。

桃扇猶豫了一下，道：“他說那日給您開苞的不是那位貴人，而是另有其人……”

這話給胡側(cè)妃帶來的詫異不亞于昨晚做的那噩夢，她眼睛緊緊盯著桃扇：“你說什么，再說一次！”

“馮黑子說那日破了娘娘您身子的人不是晉王殿下，而是另有其人！他還說了，您信與不信，后果自負便好?！彼蕴疑炔艜槼蛇@樣，馮黑子不知道貴人是誰，她可是十分清楚，才會倉皇而來。

胡側(cè)妃手腕上的珠串子咔的一聲斷了，那拇指大小一顆顆渾圓光澤的粉色珍珠，掉落在地，四散開來。

朝暉堂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守衛(wèi)森嚴。

無關(guān)緊要的下人一概不許入內(nèi)，府里下人們紛紛在猜測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卻都是一頭霧水的茫然。

次間里，劉良醫(yī)來回踱著步，嘴里念念有詞：“不該會如此，應(yīng)該有效的啊……”

福成一副快急瘋了的樣子，忍不住上前拽著他的衣襟：“什么叫做不會，應(yīng)該？你們這些做太醫(yī)的就是這樣，說話從來黏黏糊糊，你當現(xiàn)在還是在皇宮？就不能不磨磨唧唧，爽快一回！”

擱以前劉良醫(yī)保準是反駁上了，可這次他卻完全沒這個心思，他興致勃勃地拿了藥來，哪知殿下服下后不見緩和，反倒越發(fā)嚴重了。

他一把將福成搡開，手里無意識地拽著頭發(fā)，他那一頭灰白色的雜毛讓他這么折騰本就沒剩下多少，平日里完全靠梳了發(fā)髻，才能掩去被拽禿了的地方，被他這么一扯，頓時散了開來，像個瘋子。

“不可能的，應(yīng)該是有用的，可為何沒用……”

福成在旁邊急得團團亂轉(zhuǎn)，殿下昨兒偷偷去了趟榮禧院回來，人就有點不對頭了。讓自己把他捆起來，他沒敢下手，后來還是見情況不妙，才和暗十一同將殿下捆在了榻上。

沒多會兒，果然殿下發(fā)狂了，這次比上次更嚴重，福成還沒見過晉王這樣，怕這件事走漏了風(fēng)聲，就讓護衛(wèi)把整個朝暉堂都封了起來。

劉良醫(yī)想了半天，都想不通這其中到底哪兒出了錯，難道真是那藥沒用？！他一把拽住福成，問道：“你跟我說，最近殿下那方面如何？”

福成這會兒心煩意亂，也沒明白劉良醫(yī)那張老臉下的羞澀：“什么這方面那方面？！”

“就是房事！”劉良醫(yī)清了清嗓子道。

“挺好的！”

聽到這話，劉良醫(yī)皺起了眉，旋即又問：“次數(shù)頻繁不頻繁，每次持續(xù)時間多久？一夜幾次？”

福成拿眼神瞅他：“你問這作甚？你以為咱家是敬事房太監(jiān)，還專管這種事不成？聽了墻角還不算，還得拿個小冊子記著？！”

“當然有用，殿下中了這種淫毒，之前我也解釋過其中的詳細，這種毒越到最后越是沉迷淫欲，經(jīng)由房事的多寡，時間的長短，才能明白毒到了哪一步?！?

福成覺得他說得也挺有道理，沉吟一下道：“殿下都是歇在榮禧院，咱家也不可能天天蹲墻角聽這個。這樣吧，蘇夫人那邊有個丫頭，應(yīng)該知道具體情況?！闭f著，他便吩咐人去榮禧院將玉蟬叫了過來。

不多時，玉蟬到了。

劉良醫(yī)詳細地詢問了一遍，玉蟬雖是面紅耳赤，到底也如實稟報了。

聽完后，劉良醫(yī)沉吟了一會兒，看了看福成，又看了看玉蟬，眼神變得怪怪的。

“丫頭，你老實跟老夫講，你呃、有沒有在你家夫人身上見到一些奇奇怪怪的痕跡……”

一扯到這么私密的事，福成頓時就想暴起，捅揍著老匹夫一頓。

蘇夫人是殿下的妾，這老匹夫問得這么詳細就是褻瀆，褻瀆了蘇夫人，就是在覬覦殿下的隱私。哪有關(guān)心人次數(shù)多寡，一次多久了還不行，還要關(guān)心具體細節(ji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