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埋頭默想著，突然聽到頭頂一個聲音說：“坐在這里干嗎？”我聽聲音是十阿哥，不想理他，仍是抱頭默坐著。他蹲下來，在身邊說：“喂！我還沒有怪你燙了我，你倒拿起架子了！”我仍舊沒有理他。他靜了一小會，忽覺得不對，忙伸手把我的頭扳了起來，臉上一驚，大聲問：“怎么把嘴唇都咬出血了？李德全怎么責(zé)罰你了？”

我一抬頭，居然看見身邊不僅僅是十阿哥。四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都在一旁站著，也是一驚，忙一面伸手匆忙抹了一下嘴唇，一面跳了起來，又急急趕著請安。

十阿哥見我只忙著請安，不回他的話，氣道：“我這就去找李德全問個清楚。”說完提步就要走，我忙低聲道：“回來！”他停下腳步說：“那你自己告訴我。”

我看著他，心中滋味甚是復(fù)雜，既惱他的毛躁，可又感動于他的毛躁，盯了他一小會，最后瞪了他一眼說：“罰了我一個月的例銀。”十阿哥拍了一下大腿叫道：“為一個月的例銀，你至于氣成這樣嗎？”我努了努嘴說：“為何不至于？那些銀子你自是不放在心上，我可還指望著那些銀子呢，再說了，我還從來沒有被罰過呢，面子上總是有些過不去的！”他笑道：“好了！別氣了，回頭你想要什么稀罕玩藝，我給你買進(jìn)來?！蔽衣牶螅α艘幌?，沒有再說話。

我立在那里，幾位阿哥都不說話，四阿哥和八阿哥是那永恒的冷淡漠然和溫文爾雅的表情，九阿哥陰沉著臉打量著我，十三看我看他，朝我笑著眨了一下眼睛，又做了個困惑的表情。我回了個笑。十四卻是緊著眉頭，眼光沉郁地看著別處。

我看了一圈，看沒有人想說話，于是陪笑說道：“幾位爺如果沒有什么事情，奴婢就先回去了。”四阿哥淡淡說：“去吧！”我俯身請了安，自走了。

正文第十七章

昨兒晚上值夜到天明，早上雖已補(bǔ)了一覺，可還是覺得乏，又不敢在白天多睡，怕夜里走了乏，明日難過。斜靠在榻上，隨手拿了本明代田藝蘅寫的《煮泉小品》趴在燈下細(xì)看。

現(xiàn)在放在幾案上的書基本全是關(guān)于茶的書，我現(xiàn)在完全把這當(dāng)成一份正經(jīng)工作來看，管吃，管住，發(fā)工錢，福利也很好。只不過不夠自由，規(guī)矩很是嚴(yán)厲，行差踏錯就會有體罰，甚至生命堪輿。不過三年的時間也讓我摸索出一些游戲規(guī)則。在規(guī)矩中尋找自由。抱著既然做了就做到最好的心態(tài)，雖是半路出家，但現(xiàn)在在宮中如果涉及到茶這方面的問題，只怕沒有人敢小瞧我。正讀到：

“今人薦茶，類下茶果，此尤近俗?？v是佳者，能損真味，亦宜去之。且下果則必用匙，若金銀，大非山居之器，而銅又生腥，皆不可也。若舊稱北人和以酥酪，蜀人入以白鹽，此皆蠻飲，固不足責(zé)耳?！?

王喜在門外低聲問：“姐姐可在屋里？”我直起身子問：“燈既點(diǎn)著，人自然是在的了。什么事情？”王喜回道：“我?guī)煾底尳憬氵^去一趟?！蔽衣犃耍R下書，對著鏡子理了理頭發(fā)，整了整衣服，吹滅了燈，拉門而出。

王喜看我出來，忙俯下身子打了個千，一面轉(zhuǎn)身走著，一面道：“萬歲爺做那個西洋人教的什么東西做上癮了，我?guī)煾翟囂搅撕脦状握f是否要傳膳，萬歲爺只是隨聲應(yīng)好，卻沒有任何動靜。這都多晚了。師傅說請姑娘去想個法子?！?

我嘴角含著絲笑，想真是‘能者多勞’。記得剛進(jìn)宮大半年時，一日晚上在暖閣當(dāng)值。康熙批閱折子直到深夜。以前也不是沒有過這樣，可這幾天康熙連著三四天熬夜處理公文，身旁的太監(jiān)李德全已經(jīng)眉毛全攢在一塊。即擔(dān)心主子的身子，可又不敢亂開口。只得一旁苦著臉陪著。

我當(dāng)時也是新鮮，想著這千古明君果然不是好做的，一面偷偷打量康熙。畢竟已經(jīng)過五十的人了，再加上幾日連著熬夜，早上又要早早起來上朝，臉上頗透著股疲憊憔悴。也不知當(dāng)時是鬼迷了心竅，還是怎地，我一下子眼眶有些酸，想到以前也常?？吹綆Ц呷嗟母赣H深夜仍在燈下備課批改作業(yè)的情景，有時候母親急了，常常直接把臺燈關(guān)了，硬逼著父親上床。康熙只怕絕對沒有這樣的妻子。

想著想著，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腦袋一昏，居然張嘴說：“好晚了，先休息吧！要不然累壞了，更耽誤事?！痹拕偝隹?，沉寂的屋里，人人都臉帶震驚地盯著我看，一下著浮動著驚怕恐懼的氣氛。我也立即反應(yīng)過來，闖大禍了！忙跪倒在地上。李德全肅著臉，剛想斥責(zé)我，就聽到康熙嘆了口氣，微微笑著說：“朕的十格格未出宮前也老是念叨著讓朕休息！”微側(cè)著頭，出神地想了一會，又輕輕搖了搖頭，對李德全道：“把這些折子收好，今日就安歇吧！”李德全一聽，滿臉喜色，忙高聲應(yīng)道：“喳！”趕著伺候康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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