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沖天

月神祭一年舉行一次，時間在每年的八月十五，是大楚特有的習(xí)俗。大楚信仰的神明是月神，每逢月神祭百姓們會自發(fā)的前往月神廟，虔誠的祈求新的一年能夠風(fēng)調(diào)雨順，和樂安康。各大世家也會派出自己家族的嫡系前往京都，和皇家一同前往全大楚最恢宏的月神殿進(jìn)行祭拜儀式。

月神祭是戌時正式開始，現(xiàn)如今雖然不到時辰，也有大批的百姓擁堵在街道上，形成熙熙攘攘的人流。他們大都是天不亮就來到了月神殿的護(hù)殿林旁，有些人是為了一睹天顏，但更多的百姓是想在月神祭的時候能占個好位置，祈求月神，對著月神說下自己的心愿，讓月神能夠?qū)崿F(xiàn)它。

在大楚，不止民間流傳著月神的傳說，即便是皇室和世家，也都世代供奉著月神雕像，在宮內(nèi)有專門的月神像，在世家也有專門供奉月神的庭院。月神的傳說深入人心，即便是三歲小兒也能夠講述月神的故事。

月神并不是一開始就是受人敬仰的神靈，在還不是月神的時候，只是一個養(yǎng)兔為生的普普通通的小姑娘，她運(yùn)氣不好，降生在鳥不拉屎的災(zāi)禍年，父母又早亡，繼承下來的唯有三窩兔子。月神的小時候就和那幾窩兔子相依為命，逢災(zāi)禍年，人都活不下去，更何況兔子了。兔子寄托著月神對父母的思念，父母什么都沒有給她留下來，所以小小的孩童對父母的眷戀只能寄托在兔兔身上。

世道太難了，那時人們都愚昧，能想出來的法子就是將未長成的少男少女們推入河中，祭祀河伯，讓那些“大人物神靈”們都夠降下一絲垂憐給這些小小螻蟻們。

月神勇敢，機(jī)智，又善良，她不幸的被選中成為祭祀的少女，卻又勇于反抗。傳說中，她智斗河伯，在身隕的那一瞬間，她養(yǎng)大的兔子救了她，月神的精神融入到一只小小的兔子身體裏。成為兔靈的月神為了拯救饑餓的百姓，行萬裏路，尋來容易養(yǎng)育的農(nóng)作物種子，進(jìn)行播種。又從西域帶來能治病救人的醫(yī)書，傳播給有天賦的人。她甚至擁有了神力，可以引來天水，令天空降下大雨，滋潤貧瘠的土地。她是兔靈，一生沒有嫁人，卻成長為成熟睿智的女性，庇佑著生生世世的人族。所以在大楚，沒有人吃兔子肉，他們都將兔子視為神靈的分身。又因為月神不曾有過婚配，傳說裏她也沒有過心儀的男子，所以大家都認(rèn)為這是月神的神賜，月神將自己的姻緣分給了她所庇佑的百姓。

所以對于男女之事，對著月神祈求會格外的靈驗。在月神祭的當(dāng)天，凡是有心儀的人選，青年男女們都會選擇在今天告白，也有許多人家選擇在月神祭的當(dāng)天定親。

但這只是民間的傳說，月神會庇佑每一對在一起的有情人天長地久。對于皇家和世家來說，他們更希望的是，月神能夠保佑他們的家族長長久久的綿延下去。尊貴的公主能夠知道民間的習(xí)俗嗎，她假如不知道的話，介不介意帶自己出現(xiàn)在這樣重要的場合呢？顏濁的心裏酸澀，他站在公主的身側(cè)，呆呆的佇立，冷不丁的對上顏如缺的視線。

她莞爾一笑，顏濁覺得天地都暗淡了顏色。

那年大雪，無人憐憫的乞兒，昔日只求一睹神女顏色，如今她在身側(cè)唾手可得。顏濁卻忍不住得寸進(jìn)尺，貪心的想要將天上月亮藏起來，據(jù)為己有。

顏濁的睫毛垂下來，落下一片陰影，他骨子裏是自卑的，他藏起來自己的陰郁和偏執(zhí)，只想露出來最為陽光的一面給他心上的尊貴公主。剛才他視線中的占有欲太強(qiáng)，不敢和顏如缺對視。倘若顏濁在看顏如缺，那么他的眼裏便只有她，再容不下其他。

這一垂眼，顏濁敏銳的感覺到另有一股灼熱的視線落在身旁的公主身上，他沿著視線瞧過去，卻發(fā)現(xiàn)白衣的青年眼神晦暗難解——是狀元郎沈路。

他和公主之間，有什么聯(lián)系嗎？進(jìn)宮這些時日，顏濁不曾聽說公主提過這么個人。但不管是什么原因，那抹視線是心儀也好，痛恨也罷，顏濁發(fā)誓不會讓公主受到一點傷害。

顏濁側(cè)過身，擋住了沈路看過來的視線，他身形高大，影子籠罩了顏如缺。顏如缺疑惑的歪歪頭，模樣可愛。

“太陽太大，還有很久才月神祭，公主可以站在我的影子裏。”顏濁離她更近了，仿佛一低頭，就能嗅到她的發(fā)香，那樣又太過唐突，所以他只好屏住了呼吸，好像這樣就能掩蓋住自己所有的心思。

他太拘謹(jǐn)了。

一個彎腰低頭，一個抬頭，明明是呼吸可聞的距離，可為何顏如缺嗅到顏濁的氣息那樣淺。在自己身側(cè)，就連呼吸都會克制嗎？縱使她已經(jīng)直接的表達(dá)過自己的心意，也不能親近的去對她嗎？

顏如缺越想越有些委屈，賭氣的一腳踩在顏濁的腳上，還好她鞋底算干凈，他又是黑色皂靴，才沒留下個鞋印。

……

看著剛才還笑的甜甜的顏如缺突然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顏濁茫然的眨眨眼。他……惹公主殿下生氣了嗎？

剛才還只是放輕了呼吸，這下好了，顏濁直接大氣不敢喘，得虧他丹田裏內(nèi)力深厚，沒把自己給憋死。

他們之間，還道阻且長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