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在離開鎮江府的前一天,賈環收到了趙姨娘寄來的信。
“好丑的字,這信是母親自己寫的吧……”
趙姨娘的字是和他幼年啟蒙的時候一起學的,初時二人的字都很丑,只是他愿意長年累月的練習。
而趙姨娘并沒這個耐心,只是堪堪會寫而已。
有那個時間,她寧愿牽著烏云雪球出去逛逛,跟府裏的媳婦婆子們拉呱。
信上的字雖丑,但賈環一想到母親是因為想念自己而一筆一劃寫了這樣厚的一封信,心也跟著軟了軟。
這信的前邊兒還在正經訴說思子之情,后邊兒突然話鋒一轉,開始說起近來園子裏熱鬧。
鳳姐的月份漸漸大了,家中事務已大多交由探春打理,上回南安王妃來的時候,賈母還特意叫了探春出園見客。
說起這事趙姨娘就高興,京中少有如賈府三姑娘一般年紀輕輕就能掌管家事的貴女,便是往后議親,也能再往上說說。
看到這裏賈環也不免笑了,除開寶釵黛玉是親戚不算,他這個同胞姐姐,的確是家裏除了鳳姐外最精明強干的。
又說宮裏薨了個老太妃,家裏養的小戲子都遣散到各處當丫鬟了,月蜃樓也分了一個,只是不會干什么活,有些淘氣。
中間還有些閑來瑣事,就連凸碧山莊的觀月臺重新修葺了這樣無關緊要的事,也寫在信裏。
但即便是許多事都無關緊要,賈環仍舊看得很認真。
最后一張信紙是對折起來的,他神色變得有些奇怪,便單獨拿起那張信紙慢慢展開。
上半部分畫的是一張床,床上有兩個線條簡樸圓頭圓腦的小人兒,也沒穿衣裳,畫得很像兩個癡呆,在床旁邊有個大大的叉。
下半部分也是一張床,仍舊是那兩個癡呆的小人兒,這回倒是都穿了衣裳,床旁邊是個大大的勾。
“…………”
賈環盤坐在床上,突然覺得自己身下的床和這畫裏的床融為一體了。
薛玄端來一盞茉莉冷水,才進屋就看到賈環正望著信紙發呆,長發柔順地垂在身前,顯得乖巧極了,“看得這樣入神?”
猛地被這一聲召回了神,看著薛玄越走越近,他頓覺這信紙有些燙手,甚至有了直接把東西藏在枕下的念頭。
不過略微想一想就知道,這簡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這樣的畫往枕頭下藏若是被看到了,他能說得清才怪。
都怪母親!怎么會有這樣的人啊!在信裏畫這個!
怪不得她字這么丑也不找人代筆!
“咳……”賈環裝作無事,把畫就手夾在了其余幾張信紙中間,一齊又塞回了信封內,“母親也真是的,寫這么厚的信,我看了這半晌才看完。”
薛玄順手拿過信封,打開竹柜上的書匣子放了進去,“確是厚了些,但也是姨娘一番拳拳愛子之心。”
賈環喝了一口茉莉冷水,才覺得舒心了些,聞言又挑了挑眉,心道你若是真知道她在信裏放了什么,就不會如此說了。
“明日就可以啟程了,約莫再行半月就能到蘇杭一帶。”
他們在鎮江停留的這幾日,看了焦山夢溪、金山江水、白龍洞石還有九華山古寺,每處風景都甚為宜人。
蘆枝昨日還說若是能碰到雨天,到鶴林寺聽雨滴落泉之音,那才叫一個清涼透心。
“早就聽聞杭州景色如畫,從前太祖皇帝南巡在那兒停留的時間也最長。”
賈環踩著木屐下了床榻,他輕輕推開向著院內的窗欞,“西湖……是什么樣的呢。”
薛玄拾起遺落在屏風后的青蝶宮絳,回憶起幾年前曾到杭州時的樣子,“煙雨朦朧,碧波蕩漾,翠山環抱襯著一葉浮舟,可謂人間仙境。”
“你去過的地方真多。”
這話雖只是隨口說的,但聽者有心,薛玄拿起鏡奩中的象牙梳,“去的地方再多,也只是過目不過心,大漠與江南,在我眼裏都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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