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蘊下意識說“好”，半個字音沒落下，人卻怔住了。
皇帝見她低下那一雙清亮亮的眼，似有心事般，不由得問道：“阿樂？怎么？聽得眼都直了。”
樂蘊緩緩抬眸，輕笑道：“臣大喜過望，一時失儀了……”說著，她退到腳踏下，對皇帝叩首道，“臣恭賀皇上。”
皇帝若有所思地瞧著她，只淡淡地叫一旁宮女賜了座。
樂蘊人坐下了，心思卻似乎還飄著，空空蕩蕩的，不知懸在哪一處。
皇帝道：“才一個月，還沒坐穩(wěn)，除了醫(yī)官，旁人都不知道，朕想著……還是要告訴你一聲。”屏退了左右，皇帝叫她再近前些，樂蘊依言坐過去，聽皇帝低聲道：“朕打算，三個月的時候再昭告天下，不過，得把月份說的晚一些。”
樂蘊皺著眉頭：“皇上這是……”
皇帝道：“眼下光景不好，朕打算等東都皇陵修繕好了再昭告天下，到時，這個孩子勢必會被視為祥瑞之嗣，無論男女，只要平安出生，就是儲君。”她說著，握著樂蘊的手，笑道，“阿樂意下如何？”
樂蘊眼中浮起一絲淡淡的笑意：“臣覺得，甚好。”
何止是甚好，簡直是萬般都好。
連皇帝自己，都藏不住笑意的好。
樂蘊不大瞧皇帝有這樣的時候，似乎有了這個孩子的皇帝，人也跟著鮮活起來，不覆從前那副金裝玉裹瞧不出喜怒哀樂的模樣。
但她總覺得心裏不是滋味。
那孩子是皇帝與秦公子的，是皇室的，是國朝的，是天下百姓的，但唯獨不是樂蘊的。
早在她一頭碰在皇帝這堵南墻上的時候，便知道這結果了，無論男子還是女子，雌伏在與自己一樣的人身下，這輩子便失去了世人所以為的大多圓滿。
但她從來也不曾后悔過。
可當皇帝含著喜色將這個孩子的存在告訴她時，樂蘊明知道她是該笑一笑的，她也真的努力笑了，可越笑越覺得眼熱，越笑越覺得心酸，后來生怕自己太狼狽，皇帝交代完了事情她便落荒而逃，卻不知自己這樣原才是最狼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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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有孕了？”蘇祎將折扇支在她額上，瞧她眼眶一片微紅，不禁道，“你哭過了？”
樂蘊自嘲道：“喜極而泣，不行嗎？”
“一個孩子罷了。”蘇祎道，“喜也輪不到你我，泣也輪不到你我。”
“那臣便是自作多情了。”樂蘊說罷，舉杯又喝了一口。
蘇祎將折扇別在腰間，從她手裏拈起那枚小金杯，“喝酒作甚的這樣斯文，去換個盞子來。”
樂蘊皺了皺眉：“臣今日就想喝兩杯，只兩杯，郡主千萬不要灌我，不然，我可是要耍酒瘋的。”
蘇祎笑道：“你只管往我這身衣裳上吐，我絕不叫你樂相掏銀子就是。”
說著便喚來個侍女，換了兩個象牙盞來，斟了滿滿一盞的翡翠冷，推到樂蘊手旁，“今朝有酒今朝醉。”
樂蘊苦笑一聲，擎盞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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