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如今,擁吻已經(jīng)不能再紓解她們?nèi)缛蹪{般迸裂的情緒。所以她們只是靜靜地坐在結(jié)界之內(nèi),抬眸看天邊云卷云舒。她們互相不敢對視,看到彼此的眼睛是會流淚的。
“我的記憶中并沒有你出現(xiàn)的片段,”景應(yīng)愿道,“大師姐,我忘記了很多事情,也不知自己有朝一日是否能再想起來……”
“還是不要再想起來了。”
謝辭昭垂眸看著她們放在一起的手:“在你的記憶裏,我只是個萍水相逢的熱心師姐。”
景應(yīng)愿沈默半晌,此時比起仙骨,她有更想問的東西。幻境中被困在酆都的大師姐遍體鱗傷,從昔日的天之驕子變成了人人喊打的罪人,而她更在意的是先前大比時,登上天梯后那位青衣仙人對自己說的那句話。
“如今站在此處的你,是旁人費了極大代價逆轉(zhuǎn)天機求來的結(jié)果。”
她望著謝辭昭,喃喃道:“大師姐,是你重新讓我回來的嗎?”
……被永生永世困在酆都,是你的代價嗎?
謝辭昭有些困惑。她只記起了故事的前半段,并未記起結(jié)尾,這變相地說明她的記憶也有殘缺。
她搖搖頭:“我不記得了。”
既然命數(shù)給了她們一次再來的機會,她們便不會再次譜寫出前世人死世滅的結(jié)局!
結(jié)界外已傳來魔軍足以震動大地的腳步聲。謝辭昭與景應(yīng)愿并肩而立,走出了結(jié)界。想起尚在學(xué)宮的崇靄,與不知是否還與崇靄有利益牽扯的司羨檀,謝辭昭舒出一口氣:“回去的確有一場硬仗要打。”
不光是要徹底切斷前世的這些舊恨新仇,還要面對整個修真界,面對邪祟,還有據(jù)說另有內(nèi)情的青天。
分布在魔界各域的魔軍自她們與妖皇開戰(zhàn)時便在集結(jié)分配,如今七十萬魔軍隨她們打碎結(jié)界一路南下,剩余三十萬連同自愿巡邏的百姓鎮(zhèn)守魔界,消滅即將從人間逃來的邪祟。
隨著諦頤一聲令下,七十萬魔軍穿過傳送陣,來到了第十二州與第十三州的交界處。
無數(shù)深紅魔力集結(jié)于此,匯如紅海,直攻結(jié)界!
魔域之主的指尖輕輕碰觸到人魔結(jié)界的那瞬間,它發(fā)出了一聲極其細(xì)微的脆響——
咔噠。
矗立萬年的結(jié)界碎了。
*
人族界,第七州,金闕。
沒有糧了。
景櫻容騎在馬上,邪祟如蝗蟲般自角落竄出來,無論如何也殺滅不去。如今不光是城外的荒地,就連京城之內(nèi)都冒出來不少邪祟,一時間人心惶惶,昔日繁榮的街道竟無一人外出,十分蕭條。
事態(tài)已經(jīng)嚴(yán)重至這種地步,修真界卻仍舊沒有來人援助人間。
能用的人手總歸有限,為保臣子們的安危,景櫻容近來索性停了早朝,改為每七日一上朝。她也無心再在皇宮中待著,于是便跟著姐姐的朋友們一同出宮殺邪祟。
只要一想到是這些東西生生吞吃了百姓的血肉,滋養(yǎng)壯大,甚至要將整個人間都吞并,她便恨不得將其生殺活剖。她雖然沒有靈力,但邪祟卻非常渴求她的血肉,哪怕上回趙展顏不說,她也會自行出來盡量多地殺滅邪祟。
只要景櫻容出現(xiàn),邪祟便像潮水一樣從四面八方涌上來。姐姐的朋友們從各方剿滅邪祟,她也動手,景櫻容射術(shù)奇好,箭無虛發(fā),能有自保之力。在場的都是修煉數(shù)百年的修士,只她一人是脆弱的普通凡人。
可身為一國之帝,她并不只想著保全己身,卻敢以凡人之軀對抗肆虐的邪祟,敢在離亡命最近的地方做守護(hù)子民的最后一道防線——
若無湯湯弱水,如何載得小舟?
望著遠(yuǎn)處流著涎水而來的邪祟,景櫻容再度拉弓射箭!
可疾風(fēng)掠過她的身后,景櫻容只察覺到身后似乎瞬移來了一樣?xùn)|西,而后便覺得腹間一涼。驚怒的呼喊自四方響起,是姐姐的朋友們在喊她。景櫻容控制著自己沒有倒下,忍痛回眸望去,那是一只她從未見過的異常高大的邪祟。
它見景櫻容回首看她,畸形的面部露出一個奇怪的笑容。
“皇……帝,”它的嘴咧得越來越大,“真龍,是真龍……”
景櫻容一踹馬肚,將自己被洞穿的腹部從邪祟手中拔出。她拉開距離,覺得身體正在迅速地涼下去,無數(shù)靈力已經(jīng)劈在那只邪祟身上,她竭力拉弓射箭,最后一箭射在邪祟的頭顱之上。
她倒在了馬背上。
“陛下!”
“櫻容!”
柳姒衣怒喝一聲,幾乎含著泣血的恨與怒。她與那只極其怪異,顯然與人靈智無異的邪祟開始交手,其余人有的上來幫忙砍殺,有的沖上前去試圖為景櫻容續(xù)命。
趙展顏將驚馳的駿馬硬生生拉住,馬背上的皇帝翻倒下來,瞳孔已經(jīng)渙散,卻依舊不肯丟掉手中的長弓。
她嘴唇微顫,似乎在說些什么。
趙展顏手抖如篩,湊近去聽——
“姐姐……”景櫻容口中溢出鮮血,“我沒有辜負(fù)……姐姐所托……我……金闕還在……”
在那瞬間,在場的所有人都聽見了天邊的龍吟。
是巨大的金龍幻影,自九霄之上直沖而來!自它路過的地方,沿路的邪祟都湮滅于它的金芒之下!
景櫻容迅速變白的面容倒映在它的瞳孔之中,它悲嘯一聲,忽然俯沖過來,銜起那具已經(jīng)冰冷的尸體飛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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