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野村與覆仇
和安眠的小梅不同, 巫女沒有絲毫睡意。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今天聽珠世醫(yī)師提起了“鬼王”和“上弦之陸”這些耳熟的名字，過去的回憶在她的腦海中浮現(xiàn)。不過似乎有些差別，巫女想, 惡鬼是可以幻化出不同人形嗎？它能改變性別嗎？還是說，繼承同一個名號的惡鬼也不盡相同？
而且, 小林鶴也覺得, 珠世小姐的身份讓她感到似曾相識。
這并不是說她之前就認識珠世小姐, 而是鬼女醫(yī)師的身份讓自己有一種既視感, 仿佛在哪兒聽說過……巫女陷入沈思，那段大正時期的回憶也緩緩涌上心頭。
小林鶴斬殺的第一只鬼，遠沒有什么十二鬼月之類強大的身份, 甚至比起殺死吉田友人的那只金耳環(huán)惡鬼都弱小得多，那只是一個剛剛從半人半鬼的存在轉化為鬼的家伙。
彼時小林鶴被討債者從原本的村子帶走, 賣去了宿場, 也就是現(xiàn)在人們口中的旅館。她干著數(shù)不完的雜活, 沒有任何私人報酬，只能獲得一點食物草草果腹。就連每天的吃食都少得可憐, 餓著肚子的鶴在又一個睡不著的夜裏，從草席上起身, 感到有什么東西戳了戳她的臉。
女孩兒一抬頭, 看到了一張干餅子, 以及仿佛全然不在意地隨手遞給她食物之人。
是野村。
野村是寄生在宿場的游女，靠著從港口來往的水手漁工們身上扒下一層油水來生活。她的姿色不算一流, 加之來往的都是些沒什么錢的底層百姓, 也就堪堪吃口飯。而宿場老板要抽走的部分卻越來越多, 在和老板大吵了一架后，想起聽路過的商人描繪得天花亂墜的繁華吉原, 野村得知有人剛巧要去江戶時，她眼珠子一轉，拿定了主意。
“我要去吉原。”野村這么對鶴說道，口吻天經地義，“你收拾一下東西，明天晚上就逃跑。”
野村沒有問過小林鶴的想法，也不需要問，這么一個飯都吃不飽的小家伙，除了自己，誰還會有心思養(yǎng)她？
野村在之前就聽說過小林鶴的名字，是從那個為自己求來醫(yī)生的男人口中知道的。那個男人從來不找她們這些游女，手中的錢攢得很緊，自稱要早早還清債務。招徠不成的游女們都在私下罵過他窮鬼。
那天野村也是走投無路，實在沒什么法子了，才會攔下這個清瘦的男人。誰知，他竟然真的想方設法為自己帶來了醫(yī)生。
他沒說花了什么辦法，但同樣都是窮苦人的野村當然明白，這一切都沒那么容易。
“讓我報答您吧。”油燈下一臉病容的游女低聲說道。
男人想了想，“我有個女兒，叫做鶴。鶴她聽說小樽商店街上一家店裏的洋點心很有名，叫蛋糕，好奇得不行。可是我找不到那家店在哪兒，野村小姐想來消息靈通，那就麻煩你給我指路吧。”
他們只接觸過這一次，再聽說那個男人的消息，就是從他已經被賣到宿場的女兒，鶴的口中了。幼小的鶴說，男人病死在了船上。
“東家說，我父親是身體太差。父親一干活就累倒了，然后生了病，治不好，病死后，他就被扔到了勘察加海裏。”女孩兒瞪著圓滾滾的大眼睛，消瘦的小臉挽留不住眼淚的滑落，“可他明明以前身體很好的，是村裏有名的種莊稼好手。”
“一個窮鬼，死了就死了。”在宿場老板監(jiān)視燈一樣的眼神中，野村故作不在意地說道，“這世上總有能吃飽飯的地方。”
她說不清楚自己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幫助小林鶴，是報恩？可她向來都被稱作薄情寡義，別人罵她幾天過去就翻臉不認人。那也許是施舍？養(yǎng)這么一個小女孩和養(yǎng)個寵物的花費差不了多少。
所以在決定前往吉原時，野村絲毫沒有詢問小林鶴的意見，直接對女孩道出自己的決定。
偷跑很順利，他們跟上了去東海道的商人隊伍，不差這一大一小兩個人的容身處，更何況野村還有用來抵路費的酬勞。
在有人調笑著指向小林鶴問野村“你出門還帶著女兒啊！”之時——
時年才二十歲出頭，放到現(xiàn)代大學都沒畢業(yè)的年紀的野村啐了一口，擋住了鶴，“我哪兒來的那么大的孩子！”
她才不要年紀輕輕就當上別人的媽，她和那只鶴明明一點血緣關系都沒有。野村想，她和他們父女這種人，本來也不會有什么關系。
于是野村說，“那是我的朋友。”
“什么？你和這種小鬼頭交朋友！”別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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