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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不聽這本，換一換。”

蕭明瀟臥在榻上甕聲道，他身上蓋了兩層厚被，還是冷。

莫成意晨起出門尋柴生火，或許還能討要些炭來消減寒冷，總歸沒銀兩，離山門又遠，短時間內(nèi)他是捧不上手爐了。

姜嬋怕他無聊，去隔壁書生那兒借了幾卷書來念與他聽。

起初，念的是《說文》《爾雅》《昭明文選》，蕭明瀟不知怎么，對這些從前不離手的功課書膩味得緊，頻頻對姜嬋搖頭，要換書聽。

姜嬋也納悶，蕭大人平日準許她們這些侍者讀書閣裏的藏書，那書閣中大多是士人所愛的經(jīng)學及其附庸，說明大人理應(yīng)喜歡這種書的。

好在最后這本《清凈經(jīng)》被許了，但是……這書是道教經(jīng)典，未免與蕭大人喜好相去甚遠，姜嬋心想著再去同那書生換幾本書來，嘴上問：“蕭大人，那《清凈經(jīng)》呢？”

蕭明瀟側(cè)身靠在窗柩旁的白墻上，斂眸望向窗外地上幾寸光禿禿的土地，此處沒有峨眉山上的香花，也無雜草，那土壤枯黃，想來蚯蚓也不會問津。

遠眺也未見山的起伏，平原一帶，山丘少有。

他想家了。

“念吧。”蕭明瀟道。

“好。”姜嬋楞了楞，啟唇念誦：“老君曰：‘……眾生所以不得真道者，為有妄心。既有妄心，即驚其神；既驚其神，即著萬物；既著萬物，即生貪求；即生貪求，即是煩惱。煩惱妄想，憂苦身心——’”

貪求生煩惱，煩惱生憂苦嗎？

他想好起來，也是貪求？

蕭明瀟唇邊苦澀，耳邊忽聞車輿聲響，小院前頭傳來熟悉的嗓音：“蕭掌門真是讓吳某好找。”

姜嬋手忙腳亂，無措地望向他，蕭明瀟叫姜嬋從后院的門出去還書給人家，支走了她。

很快，吳多郡鼠臉上那根的灰毛率先出現(xiàn)在他視線中，其次是那尾拂塵、標志的六十四卦道袍和斗大的肚腩。

他捧腹入門，也沒問主家愿不愿讓他進門，當真是不請自來。

身后竟然還有不少隨行仆人，搬著箱篋的物什魚貫而入。

蕭明瀟心慌意亂，可不敢亂了陣腳叫人看他笑話，于是只好垮著一張臉還自認鎮(zhèn)定。

好在莫成意出門前在他中衣外披了裘，不顯得他分外可憐——他總認為衣著上圓滿便不會使人看起來寒酸落魄。

“你來做什么？”蕭明瀟心中畏縮，嘴上還撐著氣勢。

他真怕吳多郡現(xiàn)在是來與他秋后算賬的，他成了這樣，峨眉自然贏不了武林大會，可吳多郡帶人送這些東西，臉上還喜氣洋洋的，不似是來找他麻煩。

吳多郡拱手作揖，笑呵呵道：“圣上聽說你受了重傷，叫我來給蕭掌門送些滋補身子的藥材，還請來了太醫(yī)院的太醫(yī)來瞧瞧你的傷勢，切勿緊張。”

蕭明瀟小臉一皺道：“誰緊張了！”

激將法屢試不爽，那幾名太醫(yī)近了他的身，蕭明瀟這才意識到自己是中了吳多郡的計謀，不然恐怕他不會答應(yīng)吳多郡要什么太醫(yī)來查他的身子。

“你真狡猾。”蕭明瀟盯著吳多郡，自暴自棄道：“反正我許諾陛下的諾言，應(yīng)當是完不成了。”

五六個太醫(yī)拿眼在他身上左右看，抬他手，一聲“失禮”掀開他的被褥再看他腳腕，捏他腿上的肌肉，好像在掂量他身上有多少肉。

蕭明瀟宛若被一千只眼睛看了去，心中羞恥與侮辱叫他忽視了幾位太醫(yī)之間的對視，其中一位還在角落對吳多郡搖了搖頭。

“吳某并非來找蕭掌門索要什么，我已尋得一個比仙人更有盼頭的法子能讓陛下長生不老，先前事關(guān)武林大會那約定也可以一筆勾銷了，蕭掌門不必放在心上。”吳多郡四兩撥千斤，止住了他內(nèi)心的不適。

蕭明瀟被他一言兩語轉(zhuǎn)移了註意力，他想問天下有那么大的好事？又怕問了叫人家反悔要繼續(xù)討他的債了。

狠狠瞪了瞪那幾個年邁的太醫(yī)，他又對吳多郡嘲諷道：“是什么？吃唐僧肉嗎？”隨口胡謅越扯越遠，“那你還是找錯人了，我不是唐僧，你這補品送給你的唐僧好了。”

俗話說，吃人嘴短拿人手軟。

吳多郡不討債是好事，可他又沒為吳多郡做些什么，收吳多郡的禮可就太奇怪了，話又說回來，吳多郡給他送那么多補品做什么？

他這話一說，不知道怎么，那幾位太醫(yī)突然怔忪地望向他，滿臉的欲言又止。

“哈哈哈哈，蕭掌門說笑了，唐僧可不好找，幾千年才出一個唐僧。”吳多郡抬手往下?lián)]了幾下子，那幾位太醫(yī)便退至一旁，他自己捧著大肚子站在蕭明瀟身邊。

“蕭掌門還是多吃點，人生在世也就短短十幾年，現(xiàn)在不吃，死之后眼一閉，什么都吃不上了。圣上仁德，聽說你身傷，對旁的事絕口不提，還賜你黃金萬兩，你只管拿這錢吃飽喝足，養(yǎng)好身子。”

蕭明瀟微妙地感到一陣不對勁，但他又說不出哪兒不對，非要他說哪兒不對，那皇帝有那么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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