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閔呈看著，寒風從背脊竄入，直往心裏鉆，渾身一抖，迅速低下頭，打底是做了虧心事，人的本能反應促使他低下頭。
周局長暗眸一瞇，終于打亂他的心理防線，嘴角輕輕一勾，馬上拿出石泰勇的照片給他看，那還是石泰勇的年輕照，對著鏡頭微笑，意氣奮發的年輕人，眉宇間都洋溢著陽光氣息。
“石泰勇是你的同學，你們過去也算是朋友，他以前還幫過你不少吧？”
提起這個人名，讓他的心又不安地突突跳了兩下，雙手已經被他攥得發白，臉色由白轉青，他依然緊閉著嘴巴，一言不發。
周局長倒不焦急，淡淡揚聲，“他昨晚死了，臨死前的最后一句話，你知道他說了什么嗎？”
“什么？”吳閔呈這問話，是下意識脫口而出的，等反應過來，卻是后悔莫及。
周局長的聲音帶了一絲怨氣，幽幽開口，“他說——我是冤枉的，死后做惡鬼要去找那些曾經害過我的人。”
吳閔呈聽著，心裏的慌意更深，冷汗直流，就連雙排的假牙，都忍不住上下發顫打架，怎么，怎么……他死了？
審訊室很安靜，這個點已是夕陽余暉灑落，殘冷薄弱的陽光灑進來，已經起不了任何發熱作用，淡淡的在角落灑下一小片，猶如一縷冤魂靜靜地陪著他們。
吳閔呈眼神亂飄，飄到角落，總覺得被一雙無形的眼睛緊盯著。
周局長沈吟片刻，又道：“我們目前查到的證據，石泰勇當年是被冤枉的，他被人利用了，走進別人的圈套，坐了幾十年的冤獄，你當年可是認證之一，根據當年案件資料，當時是你帶隊去到廢墟發現了石泰勇的鋼筆，現場燒成那樣，鋼筆還沒被燒毀？”
吳閔呈強制讓自己冷靜下來，含糊道：“都那么久遠的案子了，我現在老了，已經不太記得。”
看他還有幾分殘余的理智，周局長笑笑，沒有順著他的話說下去，反而道：“石泰勇當時的口供清楚說是酒后胡言想抓顧老書記的小把柄威脅他，但沒有說要綁架，你當時怎么那么肯定是他綁架的？”
見他緘默，他又連續問了好幾個問題。
“為什么那些綁匪一個都沒抓到，卻抓到了所謂的主謀石泰勇？”
……
問完后，周局長眼神愈發鋒利，見他一直低著頭，揪著眉心，估計他內心都在自我掙扎中。
周局長語氣慢了些，隨意拿起一支筆，往桌前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雖然美食城項目當年擱淺了，可十幾年后，一個長鷺度假村卻出現，而你、劉安、高偉光，你們三個政府官員竟然持股，也太匪夷所思了吧？這不得不讓我把所有的事請都聯系到一起，你說對嗎？吳老？”
吳閔呈眸色有渾濁逐漸清明，已經從一開始的混亂漸漸回神過來，雖然心裏慌亂，但他很清楚一點，如果他們確實拿到實際證據，這件事不會還在這兒審問他。
他淡笑，又恢覆了常態，“周局長，只能說，你的想象力太豐富了。”
“嗯，確實，一個從政官員，還有這么多精力投入商界，以度假村的年收入，吳老也算是坐等其成吧，難怪藏錢都是一件煩心事。”
吳閔呈眉頭一皺，慎重道：“周局長，凡事請拿證據拿說。”
“那我們談別的，”周局長眸色一深，又回歸到當年的事情上，語氣變得強勢犀利，“當年是你，是你誣陷你的好哥們，你們一群所謂的政府官員聯合把石泰勇送進監獄，石泰勇是幫你們背黑鍋的棋子，對不對？”
“胡說八道。”吳閔呈咬緊牙，蹦出幾個字。
周局長眉頭一挑，終于切入正題，“但你40年前不過是區刑偵主任，一個小小的區主任也操控不了大局，所以你背后一定有人，是嗎？”
這是重中之重的雷區，吳閔呈自是不回答他的話。
“你們陷害石泰勇的最終目的到底是什么？難道是想對付當年任職市委書記的顧建成？”
隨著周局長的問題越來越敏感，越來越貼近他內心的答案，吳閔呈又變得不淡定了，忙搖著頭，結結巴巴道：“不，不是，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問我……不要問我。”
他細思極恐，能推斷出那么多事情，他們手裏到底有什么證據？
不，他絕對不能隨便招供，不能把實情說出來，畢竟……
兩人周旋間，把吳閔呈逼到這個份上，今天的目的已經達到。
周局長斂下眼底的暗光，嚴肅道：“今天可以不說舊案，但你貪污受賄的罪名是逃不了，如果想減刑，就配合我們的工作，我會親自給你寫申請書，吳老也是聰明人，你自己考慮吧！”
說完，他不焦急，坐在那兒，等了五分鐘。
這五分鐘，對于吳閔呈來說甚是煎熬，他已經70歲了，也折騰不了太久，如果減輕罪名，那……不，不行，他不能背叛，不能！
內心的掙扎令他異常痛苦，他一直低著頭，不能把心思過于表露，但緊握的雙手，深揪的眉頭，足以讓人觀摩他內心。
周局長眼底晃過穩操勝券的光芒，對旁邊的筆錄員說道：“送吳老回去。”
吳閔呈被兩名警察送到門口時，周局長突然站起來，目光穿過鐵欄，對他說了最后一句，“吳老，也許今晚你會見到石泰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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