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了一遍展昭的話：“對不起。”
輪到展昭困惑，他睜開了眼：“你說什么？”
“出去的時候沒告訴你我是去干什么，而且，手機關掉了，忘記打開。”白玉堂嘆了口氣。其實他知道展昭在為了什么而道歉，也知道那歉意溫柔又誠懇。但是顯然展昭真的并沒有覺得他有錯。蠢貓，無論發生什么永遠先反思，哪怕自己才是最疼的那一個。這到底該算是優點還是缺點？
常思己過莫論人非，小時候才練毛筆字的一年時間裏，展沈之讓展昭反覆寫過這八個字，幾乎每天一幅。他說只要這八個字悟透了，這一輩子就能問心無愧。展昭沒辜負爺爺的期望，他原本就天資極高。悟得太透，以至于此刻展昭重新把整個晚上的事情都細細想了一遍，確信這件事真的是自己的錯而不是白玉堂的。但是驕傲囂張的少年眸色沈沈盯著自己，眼睛裏明明白白寫著歉疚心疼。是只要凝神註視上一會兒就會陷進去的眼神，沒錯，白玉堂的眼睛是最要命的蠱。他不敢再對視下去，覺得有些不安，明天早上父母再回來的時候，會是什么態度？
這時候白錦堂推門進來，帶著茫然表情望著他們倆，語氣裏充滿質疑：“今天發生了什么？我剛才去問過，護士說展昭要了針杜冷丁，雖然沒有註射，但是傷口有不在正常范圍內的出血。白玉堂你做了什么？”
展昭迅速回答：“不是他的錯。”
白錦堂氣結：“展昭，我以后再也不會給你撐腰了。”說完小心揭開展昭的紗布看一看，“還好，我還以為我的縫合出問題了！這創口雖然小，也別太不當回事。你們倆吃過飯了沒有？”
展昭點點頭，白玉堂搖搖頭。等情況基本平靜下來，顏查散買的晚飯早已經冷透，他本來也沒什么胃口，干脆就不吃了。白錦堂看到窗臺上的一堆外賣盒子：“我也還沒吃。護士辦公區有個微波爐，我去加熱，白玉堂你陪我吃一點。我覺得我已經要餓死了。”
加熱過的飯菜對于挑剔的白家二少爺來說簡直就是味同嚼蠟，白錦堂倒是覺得很滿意。兄弟倆就著兩罐咖啡填飽了肚子，白錦堂把剛才和展昭父母的談話挑揀著重覆了一遍，最后扯了張紙巾擦擦嘴又拍拍白玉堂的后腦勺：“明天可能氣氛還是會比較尷尬，但是你給展昭爭點氣，這一關應該能過去了。最多就是不明確接受，但是也不再堅持反對，慢慢耗時間。”
展昭輕輕叫了一聲：“哥。”
白錦堂挑起眉毛看著他：“干什么？沒什么好說的。我替你做主你也不領情，杜冷丁和創口出血的事情我就不打聽了。反正不管白玉堂干什么你都護著他，是吧？”
展昭伸手抓抓耳朵，就算他臉皮薄，此刻臉紅得也有些不對勁，白錦堂摸摸他額頭皺起眉：“體溫有點高。白玉堂你夜裏負點責任，別自己先睡著了。”
白玉堂嚇了一跳。他只知道術后的病人都會有發熱，但是沒人告訴過他正常范圍到底應該是什么。也伸手摸展昭額角：“傍晚量體溫的時候是37度4。”
“現在應該在38度了。”白錦堂想了一下，“等會兒我去要支體溫計過來，白玉堂你註意觀察一下，如果體溫繼續上升，就到辦公室叫我。”
難怪一直覺得頭暈，展昭懊惱地又閉上眼睛。這時候不怎么疼，還是先睡一覺好了。但愿沒事，不然明天給父母看到，今天做的說不定前功盡棄。白錦堂要來體溫計放好，回辦公室去填寫病歷記錄。白玉堂把外賣盒子一一收拾干凈，將床頭燈關掉，輕輕坐在床邊。病房裏不是絕對的黑，房門窗口能透進樓道裏的燈光，床頭的呼叫摁鈕是深深的紅色，模糊黯淡光線下展昭眉眼舒展開來，已經進入輕淺睡眠。他再伸手探探展昭額角，展昭迷迷糊糊醒來抬起手握住他手指：“我沒事，你也過來睡一會兒。”
白玉堂挪上去些，靠坐在床頭，讓展昭的額頭抵在他腿上。展昭心裏莫名就定了下來，迅速又進入半睡半醒狀態。白玉堂這個姿勢太辛苦，半個身子懸在床外，很快全身肌肉都僵掉。但是他一動都不敢動，展昭睡的不沈，他怕自己稍微活動一下就會吵醒他。喝過一罐咖啡后吃飯之前那點睡意已經全無，他低下頭來借著幽暗光線仔細審視展昭眉眼。很輕很輕用指尖碰碰他額頭，還好，體溫沒有繼續上升。
晚上的藥裏面有一片是止疼的，所以剛才感覺還不錯，到了凌晨兩點左右藥效退去，好不容易才睡熟的展昭就被生生疼醒過來。他在疼痛裏睜開眼，發現自己還保持著把額頭靠在白玉堂腿上的姿勢。白玉堂紋絲不動坐著，大概是睡著了。
展昭不想驚醒他，重新閉上眼睛，一點一點把呼吸調節得均勻綿長，又細又輕，這是抵御疼痛的經驗。他天生痛閾較高，忍耐力驚人。這大概源于沈晗的遺傳。據說當年他出生的時候產房裏一共有三個準媽媽，另外兩個凄厲慘叫聲幾乎穿透屋頂，唯有沈晗把自己手臂都掐的遍布血痕，硬是忍著不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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