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是個月朗星稀的晴夜，坐上出租車也依然能透過車窗看見懸在天際的月亮。
開車的是一位寡言的司機，白玊和許向弋都坐在后座，一左一右靠窗，中間留出一道不算寬的間隔，上車后便并不多話。她交握著雙手，放在膝頭，灼熱感相繼跳躍于掌心與手指上，未散去分毫。
白玊不是沒牽過許向弋的手，在他們幼時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仍是小孩子的她并不覺得手拉手是一件多么特別的事情，大大咧咧地就把手遞了出去。如今，他們的心底約莫都藏了些什么，連最普通的牽手都要小心翼翼地裝得坦蕩。
臉頰紅得發(fā)燙，白玊不自然地整理了一下頭發(fā)，將夾在耳朵后面的長發(fā)分出一點擋住側臉，不讓許向弋發(fā)現(xiàn)自己的異常。
“今天晚上突然給你打電話，是不是打擾到你工作了？”許向弋酒醒了大半，后知后覺地道歉。
“沒有，我們組裏的同事本來說加完班要去酒吧鬧鬧，我不太想去，多虧你打這通電話，給我找了個借口推辭。”
“唔。”
“你呢？”白玊靠上座位的頸枕，側著臉問，“跟朋友聚會怎么樣？”
“我原來以為，我們這次聚會至少得吵上一架，甚至打上一架，”許向弋摸了摸鼻尖，嘴角浮現(xiàn)了一個很淺的笑容，“但竟然什么也沒有發(fā)生。我們還是像樂隊解散之前那樣聊了大家的近況。”
“嗯。”
“我原先一直覺得阿舟的死是我永遠無法跨過去的一道坎，我害怕遇見汪皓和韓驍，因此沒有主動聯(lián)系，也不敢去見他們。可今天張依嵐這么一頓瞎折騰——把我真正綁到這道坎面前時，我發(fā)現(xiàn)其實它并沒有我想象中的那么高大，那么難以逾越。我好像只是很平常地邁開了腳步，居然就跨過去了。”
許向弋的眼中閃爍著獨屬于少年人的意氣與光芒，令白玊有些懷念。
“我見到了想見又不敢見的人，說出了想說卻一直堆在心底的話。現(xiàn)在我再回頭看那個因為懦弱而做了這么多無謂堅持的自己時，就會忍不住疑惑——當初到底為什么沒能早點鼓起勇氣呢？”
白玊不止一次地問過自己相似的問題。但跟許向弋不同的是，她是一個畏首畏尾的逃兵，過于膽小，身邊也沒有像張依嵐那樣愿意費心費力幫助自己直面過去的人。白玊逃到了格外遙遠格外陰暗的地方，以至于每一次下決心想要朝光明處奔跑時，那份想要戰(zhàn)勝恐懼的心都會在長途跋涉的路上消耗殆盡。
正值熱鬧的時間點，出租車行駛在商業(yè)區(qū)的街頭，前進緩慢。周遭的喧囂漸漸入耳，白玊凝視著許向弋，一道一道的光隨著出租車的行進流淌過他輪廓優(yōu)美的側臉，她忽然心生艷羨，“不晚的，現(xiàn)在你們已經(jīng)邁過這個坎了，以后就可以一直向前看了。”
“嗯，”許向弋傾斜著身子，雙手扒扶著車座位的靠背，讓自己的腦袋枕在胳膊上，“我們決定重組樂隊了。雖然這半年多來發(fā)生了很多事，我們各自的生活也并不如從前那樣交織得緊密，但好歹，我們如今再度擁有了一個共同的目標——我們想帶著阿舟未完成的夢想繼續(xù)努力一下。”
許向弋的眼中浮現(xiàn)出一種白玊鮮少見過的光彩，是他在談及音樂時才會迸發(fā)出來的神采奕奕。他興致勃勃地向白玊講述著他們的規(guī)劃，嘴角洋溢著簡單純粹的喜悅，令白玊覺得無比耀眼。
“說起來，我跟汪皓韓驍他們能夠重聚，最需要感謝的人應該是張依嵐。”
白玊不意外。
在白玊心裏，張依嵐是那種典型的被寵愛著長大的小孩。她的明媚發(fā)自內心，笑容純凈無暇，想幫助一個人就全力以赴，相信一個人就掏心掏肺，即便有時犯些小毛病，也只會令她更加可愛。白玊越是與她相處，就越是會生出一種不由自主的沖動，想要保護她這一份難得的純真。
“她是一個好姑娘，”白玊說，“前些日子她跟前男友分手，我能看出來她最近其實心情挺低落的。現(xiàn)在開學了，你們跟她接觸的時間比較多，或許可以多跟她聊聊。”
許向弋第一反應是蹙眉，在白玊真切的目光中不得不短促地點一下頭，“汪皓跟她一個學校，我跟他打聲招呼好了。”
白玊猶豫著問：“我聽她說，她高中時候交過一個男朋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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