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鐵的后半程，許向弋覺得白玊在望著自己出神。她保持著昂頭凝視的樣子，視線的落點卻時遠時近地徘徊，某些時候，他甚至以為她越過她註視著另一個過去的影子，心臟無可避免地沈入嫉妒的泥淖。
他喜歡她，他可以說嗎？
許向弋懷著一點希冀，提出了含糊的問題，然而沒等來答案。很可能當時地鐵與軌道摩擦的噪音太大，蓋過了他不自信的低語，他又腆不起臉詢問第二遍。可白玊反應又像是給他餵進了一顆裹著酸粉的糖，他無數次思索她的那句“我等你”是否代表“愿意”，臉龐與耳朵的溫度遲遲無法下降。
到站廣播提示將許向弋嚇得一抖擻，站門打開。他甩干凈腦袋裏裝的雜七雜八的念頭，跟隨先行跨出車廂門的白玊一起上手扶梯。
扶梯緩緩上升。白玊站在許向弋前一級的臺階上，手背在身后，不時地繞著背包側邊掛墜的流蘇。她的指尖纖細，指甲蓋涂了透明的護甲油，是一雙素凈白皙的手。許向弋盯著她的指尖看了一會兒，忍不住伸手過去，勾住了她的小拇指。
白玊沒什么防備，輕輕顫了顫，像是默許一個孩子耍賴要糖一樣，沒有刻意掙脫。他隱約覺得自己得到了應允，大著膽子撫過她的掌心，沿著每根手指間的縫隙描摹，交錯成一個難以解開的結。她的手指末端稍稍收束了些，回握著他。
許向弋懷疑自己深陷夢境，唯恐用力捏碎掌心脆弱的幻象，暗地裏掐了自己一下，溫熱的觸感依然在，他于是偷偷在心裏松一口氣。
她應當是愿意的吧？
直到開門進了公寓，踩在熟悉的地毯上，許向弋仍在反覆回味她這個微小的動作，以至于忘記放開她的手讓她彎腰換鞋。
“下周三晚上，”他頭一回聽見自己聲音中的緊張通過顫音與干澀的咬字不加修飾地傳達出來，那是他站在舞臺中央都不曾有過的狀況，“你……你需要加班嗎？”
白玊陪他站在入口玄關的地毯上，歪頭思忖了一陣，“下周我們會開始一個新的項目，頭幾天不清楚會不會很忙，怎么啦？”
許向弋的掌心冒了一層薄汗，無意識地捏緊了她的手，“我……想請你吃頓飯，就我們兩個人，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白玊展顏一笑，“我記得有一家味道特別正宗的越南菜，不用訂位，直接跑過去吃就行，有時候人多沒位置需要等等。我好久沒吃啦，特別想念他家的味道。”
“好，我們去吃越南菜。”
“哦還有件事，”白玊彎起眼睫，“我們下一個項目是關于樂隊訪談的。目前還在初名單的擬定過程中，我覺得飛天船很棒，想向組長提交你們樂隊的資料。如果有機會，你們愿意接受我們的訪談嗎？”
“當然。”
***
天不遂人愿。接下來的三天裏，白玊每天都被各種雜活支配，每天加班到九十點才到家。周三中午，許向弋接到她的電話，說自己晚上需要加班，無法赴約。
突發事件在他的意料之中，他雖然有點失落，但還是告訴她，可以過幾天再去。
許向弋沒告訴她，今天是他的生日。他其實沒什么安排，只是想請她吃一頓飯，跟她獨處一個晚上，不被任何事情打擾。汪皓和韓驍之前本想為他半個小型的生日會，也被他拒絕了。
與白玊通完話后，他打了個電話給汪皓，說可以拉上韓驍一起喝酒。汪皓提議把張依嵐也捎上，他沒異議。
傍晚打工結束，許向弋來到他們訂好的ktv包間，提早下課的汪皓和張依嵐已經坐在沙發上唱起來了，桌上攤著兩盒披薩，冒著熱氣。
“韓驍說給你買禮物了，等會兒才來。他叫你好好期待一下。”
他一進門，汪皓就載歌載舞地往他腦門上扣了個尖帽子。帽子做得有點大，一下蓋住了他的眼睛，裝飾用的彩帶沒完全粘住，垂下來半條，懸在后面，是個粗糙的手工生日帽。許向弋方調整好帽子的位置，汪皓就舉著話筒威脅他：“一晚上不許摘啊。”
許向弋哭笑不得地抓了塊披薩，灌了口啤酒咽下去。
切歌的間隙，張依嵐沖他擠擠眼，“要不要給白姐姐打個電話，叫她一起來玩呀？”她笑得過于歡脫，掩飾不住她的別有居心。
汪皓插話，問：“什么白姐姐？哦哦——是之前加我微信那個前輩？”
“嘿嘿……”張依嵐壞笑著，電話已經撥出去了。
許向弋來不及制止，只聽她保護著手機，語速飛快：“白姐姐，今天是許向弋的生日，汪皓和我還有另一個樂隊的朋友給他開了個ktv包間，你有沒有興趣來玩呀？”
白玊在電話那頭說了點什么，張依嵐的眉毛瞬間耷拉下去，她掛了電話，說：“白姐姐真可憐，她要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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