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必須趕在時針指向十之前回到和母親租的破樓，擺脫眼前這個胖子卻成了一件棘手的難事。
叢爻決定開門見山：“找我什么事？”語氣還算乖。
胖子鄙夷：“找你丫的還能有什么破事，當(dāng)然是為了你死去的老爹欠咱們賭.場的債錢。這個月的還款日期快到了，拿點(diǎn)錢出來給咱們哥幾個花花。”
“沒錢，”叢爻很快回絕，態(tài)度比剛才強(qiáng)硬，“說好的每個月十號，我會準(zhǔn)時還給你，這才一號，怎么你們放高.利.貸的都這么說話不算數(shù)？”
胖子揮了下手臂，滿嘴噴.糞：“你個傻登，少他媽的逼.逼賴賴，老子讓你什么還錢你就得還錢，否則—利—息—翻—倍。”
叢爻笑，雙手一攤，堅稱：“沒錢。”
要錢沒有，要命倒是有一條，就是賤命一條，完全不值一分錢。
“我信你個大麻呲！”胖子瞪圓了眼，指著他，劈頭蓋臉地一通亂罵。
什么難聽的詞都有，但都是些登不上大雅之堂的爛詞。
叢爻充耳不聞。
快要入冬的秋，晚風(fēng)帶著點(diǎn)寒勁。
叢爻只穿了件單薄的秋季校服，藍(lán)白款式，上下一套，胸口處縫有一個紅色的校徽，“楠城一中”四個黑字出奇奪目。
他斜挎?zhèn)€黑色的背包，雙手抄入褲兜，懶散地靠著做舊的紅磚瓦墻，薄纖的后背完全貼著一張不知哪年的廣告紙。
內(nèi)容他也沒看，沒興趣了解，一心只想著怎么從胖子的眼皮底下逃走。可若直闖出去，一定會被胖子的手下用木棍捶個半死。
想著，眼睛四處打量。
不經(jīng)意間，他又分神地哼著剛才路過書店一閃而過的歌曲小調(diào)。
完全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胖子說什么，叢爻也聽不到。
還沒想出法子逃走。
三五個壯漢猛然向他沖撞過來。
個個人高馬大，且人多勢眾，張牙舞爪跟瘋了似的舉著圓長的木棍，不給他一點(diǎn)拖延時間的機(jī)會。
木棍快要砸下來，他咬牙抱住頭，條件反射地蹲下喊出聲：“等等！”
胖子急叫停：“慢著，聽聽他說什么。”
叢爻滑了滑喉，沒抬頭：“……麻煩別踩我校服，也別打臉，還有……我現(xiàn)在真沒錢。”
話音剛落，木棍用力地砸向他肩背。
唰地失重，雙膝摔向地面。
他忙伸出一只手掌，單膝跪地上，掌心撐地，白到失色的手背一下子突出幾根青到發(fā)紫的筋條。
頭垂得很低，隱忍的臉蛋埋向胸口的校徽，熱汗冷風(fēng)打濕了他額前微分的劉海。
接二連三的棍棒落下來。
他就忍著，沒力氣反抗，就算被打到一時半會兒站不起來也沒關(guān)系。
只要不倒地，只要校服不臟。
沒事。他想。
“停停停——”胖子臉色不悅，罵了聲操，“這么打下去有用么？你們把他打死了，他家那個老媽子還不是照樣沒錢還。”
不如讓他茍活，起碼能還一分是一點(diǎn)，殺人還償命，這個道理胖子還是懂的。
半晌，眾目睽睽之下。
叢爻收回手心，艱難地站了起來，喉嚨噙滿沸水灼燒鐵銹的氣味，干啞到說不出一句。
“老、老大，老大。”說話的又是那個臉上有塊疤的磕巴。
叢爻瞥他，下意識地捂住口袋。
磕巴指著叢爻緊捂的衣兜：“他、他、他有……”
胖子不耐煩地打斷：“有有有，有什么，你丫的能不能把舌頭捋直一次說完！”
磕巴膽大地湊近叢爻兩步：“毛、毛……”毛個沒停。
叢爻偏頭，睨他，眼尾滑下一滴血水。
嚇得磕巴連連后退。這一嚇，反倒給磕巴嚇出一句完整話來：“他有錢！”
聞言，兩個壯漢左右各一，架住叢爻掙扎的胳膊：“別動！”
磕巴昂首闊氣，亂掏叢爻的校服口袋，果然拿出一沓粉紅的鈔票。他急著邀功，忙跑到胖子一側(cè)，把錢交了出去。
“好小子，有錢不拿出來。”胖子接住，用舌頭舔了舔拇指指尖。
呸一聲，迅速數(shù)錢。
數(shù)完，順手揣入褲兜：“真他媽的少，就三千，都不夠哥幾個買包煙抽。”
“是不夠你們買煙，也抽不盡興，”叢爻啞了嗓，說話有氣無力的，“不如還給我，那筆錢，我有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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