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杜惹相思（十一）
屋內燭火悠悠地燃著，暖光落下，映在薛婉顏純凈如雪的眸子裏，眼神裏帶著期盼，期盼裏又滿是怯意。
想聽對方的答案，又有那么點害怕。
段殊竹略微一頓，但很快恢覆往日平靜，笑了笑，道: “瑤瑤是我的妹妹，我看她自然好，許是帶了不少私心，怎么能作數呢。”
一簇火光閃在薛婉顏的眼底，轉瞬即逝，她眉眼低了幾分，真是太會說話，既表明自己心思又不至于讓她太難看。
嘆口氣輕笑，自斟自飲一杯，幽幽地問: “主使說話辦事素來滴水不漏，恐怕從來沒有出過錯吧。”
“天下豈有不出錯之人，我又不是神仙，遠的不說，單論此時此刻，宵禁之后還坐在昭儀宮中飲酒就已然犯了大忌，殺頭也夠啦。”
他說得輕松，端起酒抿了一口，好像殺頭也不是自己的頭，亦或是有這份自信，哪怕今夜住在這裏也無人敢管。
薛婉顏的臉騰地熱起來，不知對方用意，到底是在說與自己親近還是畫地為牢，告訴她逃不出他的手心。
段殊竹神態端莊，舉止言談絲毫沒有宦官模樣，乍一看分明是個尊貴儒雅的王孫貴族，無人能出其右。
縱使說著大不敬的話，也不讓人覺得冒犯，這便是他獲得圣心的本事。
薛婉顏情不自禁嘆口氣，笑自己想憑一席夜話就探聽對方虛實，只怕沒這份能耐。
莫不說只是喝醉談天，就算她下了迷幻藥，哄得他一場貪歡，也不能怎樣。
眸子暗下來，想說的話到底沒敢出口。
反而是段殊竹瞧她神色憂傷，關切地問: “昭儀今日是不是有事，但說無妨。”
又成了昭儀，又做了臣子，好不容易拉近的關系一下子便疏遠。
薛婉顏蹙眉，浮上來溫婉可人的笑， “我能有什么事，不過在后宮虛度年華，朝堂上的風云自有主使操心，婉顏是個孤家寡人，才不在乎。”
段殊竹聽她語氣似有埋怨，勸慰道: “昭儀還有小皇子，臣一言九鼎，定會讓他登上皇位。”
她從不懷疑他的能力，何況自己兒子確實是無可替代的最佳人選。
可是她自己呢，前路漫漫，將來老死宮中，或是哪一天被對方除掉。
將命斷送到段殊竹手上，那只讓她凝視過無數次的手，薛婉顏倒吸口涼氣，自嘲地: “小皇子屬于天下，皇族血脈生下來便有使命，與普通孩子不同，我們也做不成平凡母子。”
她抬起眸子，眼尾的光便蕩過來了，當真是很美啊!楚楚可憐地自怨自艾， “我若當初嫁入段家，日子定不會如此悲涼。”
此話實屬大逆不道，明明白白在回憶舊情，哪怕年少時并沒什么，也讓人心猿意馬。
段殊竹并不搭話，后宮佳麗三千，并不是每一個都能承受皇帝恩澤，要說和俊美宦官私下交往，也不算稀奇。
但薛婉顏才覆寵不久，皇帝亦十分喜愛，有這個心思倒讓他吃驚。
“昭儀醉了，怎么渾說起來，當初沒有嫁入段家可是福氣!難道想與在下一起被充入掖廷，恐怕就不只是悲涼兩個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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