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
汾都同臥虎城同為漿州所轄, 不過漿州地廣人少，兼之多山水峭壁，城與城之間行路難通, 故而相比旁邊赤龍京州雖說大上近兩倍, 卻窮上許多。
古往今來，漿州也被稱為貧州, 或被漿州人借隔壁赤龍京之名自嘲為赤州, 日子一天天過下去，漿州巡撫難辦, 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過去，每個地方的知府為了百姓的溫飽生存和發展，以及自己頭上那頂官帽子，也逐漸不從巡撫號令，想著法子過了自己的生活。
所以在藺清都第一戰定在漿州中界的汾都之時, 汾都知府思及京中藺清都舊威, 嚇破了膽子，竟不戰而降, 這也讓藺清都闖入了漿州地界，若要讓他再攻占下來臥虎城，劍指赤龍京之日, 恐怕整個西南都岌岌可危。
他們一同去了那個破敗不堪的知府的府邸裏, 趙勘看了眼戰書, 瞧著眼前驚惶恐懼的知府劉安平，笑了笑, 開口道：“藺賊占領汾都后休整三日, 想來士氣大漲，而后又馬不停蹄地向著臥虎城下了戰書, 劉大人好心思，竟能拖得大軍來到，這幾日實在辛苦劉大人了。”
劉安平甫聽見趙勘這般夸他，尷尬地呵呵笑了兩聲，登時解釋道：“藺賊重名聲，他先前不費吹灰之力強占了汾都，想來是嘗到了甜頭，這幾次戰書說的頗為溫和，下官也就同他虛與委蛇，等到大將軍到來。”
他語氣中似乎對藺清都頗為不屑，可話語發顫，不免幾分心虛。
今日終于等到大軍到了，臥虎城實屬已經到了強弩之末，趙勘若是再晚來一天，他怕是同那汾都知府一樣開了城門，這一生待在這裏過夠了苦日子，縱使作了那軟骨孫，也比成了無名鬼強。
趙勘也能夠猜出他幾分心思，可常言道論心世上無君子，他也無意問索，看著將他放下的戰書拿起來看的扈漣，笑意轉冷，不屑又試探道：“如今京軍已經來到，藺賊若是想戰，那便一戰。”
扈漣眉間微蹙，抬了抬手，止道：“且慢。”
她看向趙勘，對方的神情冷漠，與她相望，似乎在等著她說出什么可以使之信服的話語來。扈漣拿著這封戰書，上面是藺清都親自所寫，字跡端正雅致，她道：“藺賊字裏行間語氣相對溫和，此戰或許還有別策。”
趙勘桃花眼彎起，說出的話語含著諷意：“怎么，昭安公主舍不得了？”
扈漣抬眼看向了他，解釋道：“對方三下戰書，可這般語氣，如劉大人所說，無非是希望劉大人效仿汾都知府前轍，帶領臥虎城百姓歸順。”
“縱然他的聲勢如此，謀反本t就師出無名，如今罵他的人可同樣不少，兼之他那臨時軍隊，哪裏比得上京軍陣仗和訓練有素？所行不過仰仗之前聲勢，所以民聲民心便成了他最為重要之物，想來此舉也是為此。”
“他既看重聲勢，我等便瓦解他的聲勢，江海無水，湖河自涸，到時他的面前，還有其他路可走？”
趙勘聽完她的話語，定定看了她片刻，良久之后，撫掌而笑：“昭安公主果真聰敏，一眼看破藺清都死穴，對戰之上毫不留情。卻不知昭安公主可有何計策？”
—-
汾都往西多山，舉目望去皆是深林，取祥瑞之意傳神虎居于此，躍東而去，這便是臥虎城的由來。
藺清都似乎得到大康援軍到了的消息，這幾日沒有任何動靜。
趙勘派暗衛去查，汾都整個城裏十分平和，除了百姓不許出城以外，倒是同往常無異，不過每個人的臉上皆是多了一些愁苦之意，他們似乎也沒有想到，一夕天變，他們成了最先被預定絞首的羔羊，每日擔心著未卜的命運。
而軍帳之處皆是藺清都家族中人，藺清都御下嚴格，整個部隊防御固若金湯。
第二日晚，一縷悠悠的笛音自城外響起，直至天明才息。
這是京中的繁華舊曲，名曰《滿園海棠》，為思念親人生活而作，三年前時盛京都，后又傳遍大康，幾乎少有人未曾聽聞，甚至道是“滿園海棠音，白發出門問。”
聽完了這曲《滿園海棠》，就算滿頭白發活到現在已經看破世事的老人家也忍不住想要出門問問，自己的親人是否安康。
后一日晚，笛音更多更響，似乎從四方八方涌來，守城的將士神情悵然，隱有哀意。
一連三日《滿園海棠》響徹汾都外面，藺清都似乎察覺到了什么，撕開了那層彬彬有禮的假象，在第四日時傍晚舉兵奇襲，兵臨城下浩浩蕩蕩，仿佛東海浪潮，若無防備，見之生怖。
而這邊，扈漣站立于高高的城墻之上，看著來人，是個極為面生的白衣小將，她含笑喊道：“你們的李賦還在京中好好坐著，爾等此刻又是在為誰賣命？”
那白衣小將聞此言神色未變，抬頭望向扈漣，瞇著眼睛迎著殘陽，少女并未因當下陣仗而有什么恐懼情緒，她眉目篤定從容，還帶著對他們微微的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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