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終將明
仵作驗過尸后得出的結論便是：姜水柔是先被毒啞的, 而后致死的毒藥才發作，也許是之前服下的，也許是之后服下的, 這些, 他們無從得知。
沈客亭派人牢牢封鎖了這裏，除卻事發當場的姜水煙與姜聆，其余人等一律不準放行。
眼下三日秋獵還未結束，就已經出了這樣的大亂子, 偏偏此事還牽連了宮中的三位公主——興許無一幸存。
沈客亭一整日都在皇林之中，他不知外面究竟發生了什么, 據他所知, 在所有人都進了皇林后, 三位公主可是全部留在了外面, 當然姜水煙在不久后就跟著進了皇林, 一直到沈客亭找到了她為止。
所以姜水煙的嫌疑，無形之中降低了, 這也讓沈客亭逐漸安心下來。
那么究竟是誰對姜水柔下的手呢……？
沈客亭的目光不自覺落在了姜聆的身上。
姜聆與姜水柔不對付，這件事整個皇宮上下誰人不知, 姜聆同誰都不對付，與姜水柔、姜水煙二人更甚。
但是……
沈客亭註視著姜聆的目光愈發沈了下去。
那個與姜水柔從來都不對付的嫡公主，此時正跪坐在死者身前，哭聲一聲比一聲響亮，嘴中亦振振有詞。
“你怎么會死！你為什么會死！”
語中滿是困惑, 還有不甘心。
從沈客亭趕到時，姜聆就開始反覆重覆著這一句話, 似是難以接受姜水柔死了的事實。
可這又是為什么呢？
倘若姜水柔的死同姜聆有關，她不該問出這種話, 除非是逢場作戲。
但很顯然——姜聆不是。她這幅樣子倒是更像自己對姜水柔做了什么，誤以為是她自己害死了姜水柔，所以面對姜水柔的死，她不敢置信，也不敢承認。
興許她做了對姜水柔不致死的事……是姜聆把姜水柔毒啞了嗎。
若是此時姜水煙能得知沈客亭心中這些推斷，她定會拍著雙手嘖嘖稱奇。
姜水柔體內有兩種毒。
而很顯然，肯定是姜聆給她下了啞藥。
因為白日裏姜水煙可是在帳篷之外聽的清清楚楚，姜水柔和姜聆起了爭執，雖說后面二人達成了共識，表面合作，但姜水煙自覺沒那么簡單。
姜水柔拿來威脅姜聆的事情，定不是什么好事，雖然那同姜水煙有關，但事到如今，她也并沒有那么在意了。
而以姜聆的性子，她定不會心甘情愿被姜水柔利用，當時姜水柔只是威脅——只要她活著，那么此事就不會傳出去，但是啞巴也不會說話呢。
當時姜水煙心中便篤定姜聆斷然不會輕易放過姜水柔，沒想到當真被她猜對了。
啞毒的罪魁禍首多半差不了，那……另一個毒呢？是誰下的？
姜水煙正擰眉沈思著，卻見沈客亭已經下令派人去請姜武皇以及黃鳳儀。
畢竟死的是公主，太子又沒有來參加秋獵，而唯二身份尊貴之人……又牽扯其中，沈客亭著實不好拿主意。
見傳話的人已經走遠，姜水煙這才堪堪回神，她還沒有弄明白最終害死姜水柔的究竟是毒還是她下的蠱——她擔心姜國的仵作根本不識得西疆的蠱！
于是她目光茫然地看向了沈客亭。
眼下人多耳雜，她又不好問出口，幸好沈客亭似看出了她有話要說，眼神示意她先跟出來。
姜水煙便也照做了。
反正目前這裏也多是沈客亭的人。
她跟著沈客亭往旁邊有了幾步，避開了人群，不等她先問，就聽沈客亭替她解了惑：“不是因為你下的蠱。”
姜水煙一楞。
他怎么會知道她想問什么？
又怎么會這般篤定不是因為她下的蠱？
沈客亭看出了她眼中的遲疑，在腦中思考了一下如果說出真相的話姜水煙會否生氣，幾番考量之下，他覺得應當無事，這才解釋：“那日得知你給姜水柔下了蠱之后，我便派人給了她能抑制此蠱的藥，雖不能解，但不會覆發的這么頻繁，所以今日并不是她蠱毒發作之日。”
說完，沈客亭望著姜水煙的眼睛，似是想要安撫她的情緒：“放心，她的死不關你的事。”
聞言姜水煙這才松了一口氣。
但很快她又反應過來：“你什么時候偷偷摸摸給她送藥了？！我說怎么姜水柔這邊一點動靜都沒有！原來是你暗中給我下絆子！”
眼看著姜水煙就要揚起拳頭打在沈客亭身上，但他并沒有躲，反而抬手護著頭，任由姜水煙的拳頭落在身上。
她的拳頭跟她人一樣，砸在身上的感覺也軟綿綿的，一點都不疼，只是在沈客亭心底泛起了漣漪。
他覺得這樣的姜水煙才是最真實、最鮮活的。
于是沈客亭故作被打疼了的模樣，連著“哎喲”了好幾聲，一邊護著頭一邊扭著身子躲，竟是半點將軍的威嚴也不剩了，嘴裏還不斷為自己辯解：“我那不還是怕你因為這件事惹出什么亂子來！”
一聽姜水煙更氣了：“你還跟我犟嘴！你是想把我氣死嗎？！”
姜水煙早在裝傻期間就想肆無忌憚地懟沈客亭了，但因為各種原因，她那時候不能。
現在可算是讓她抓著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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