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宋染嬌定了定神, 試探性地問劉媽，“是因為霍樾先生嗎？”
劉媽點點頭。
“我是自梳女，從小照顧玉真。”劉媽繼續說著, “當時玉真剛來霍家時只有6歲，很小很可愛的一團, 站在她母親身后有些怕生。”
“在霍家這種家庭，雖然我并不是玉真的親生母親，只是照顧她的保姆, 但感情深厚程度已經遠遠超過親生母親。”
宋染嬌點點頭表示明白, 因為按照像霍氏這種世家, 父親承擔的一般更像董事長但身份, 自己的母親則扮演的角色更像嚴厲的父親, 而真真正正像母親的其實是一直在自己身邊的保姆，并且像類似劉媽這類自梳女, 她們是一生不婚無所后的故而對待自己所照顧的孩子自然是傾近所有心血。
“因為玉真的母親與霍老先生是重組婚姻，所以阿樾和玉真雖說是名義上的兄妹但是并沒有真實血緣關系。”
“開始的時候阿樾特別討厭甚至可以說憎恨玉真，她覺得是玉真的母親逼得自己母親離開，于是他將這種恨意盡數宣洩在玉真身上, 但玉真生性善良，面對阿樾的厭惡仍然是笑著回他。”
聽到這裏，宋染嬌覺得池阿姨除了生性善良肯定也有當時年幼的她初到一個全新的環境，心裏忐忑害怕，只想著或許討好自己的哥哥就不會惹他生氣了。
“霍先生和池阿姨后面是？”
劉媽嘆了一口氣，“終究是阿樾不明白自己的心, 也傷了玉真的心。再加上她經歷過自己母親去世, 還有……唉，你也看到了, 她現在得病了，精神狀態不太好。”
在這個過程中花園裏池玉真哀怨暴怒的哭喊咒罵時刻回旋在宋染嬌的耳畔。
宋染嬌是強壓著自己內心的沖動，坐在這裏。
劉媽顯然也是看出她的緊張焦灼，她說到這裏握住宋染嬌顫著的手輕輕拍，“阿融想讓你過來便是不愿意你身處剛才那一幕，他不想你太過受到驚嚇，也不想你過多看到自己母親和他的脆弱吧……
你就好好坐在這裏什么也不做便是最好的，這些年玉真和阿融在外面都受苦了，你是個好孩子，只要這段感情你不感到難受，沒受委屈，婆婆我都希望你們還是能夠好好的走下去。”
咒罵尖叫哭怨的聲音漸漸細淡下去。
看著家庭醫生將懨懨軟著昏睡過去的池玉真推出來，但池融卻沒出來，宋染嬌的心怦怦直跳，終是忍不住起身跑到花園。
入眼的是池融站在樹下的背影，仍然是峻挺清拔的，明明今日陽光明媚，是近日京州少有的好天氣，但池融卻仿佛與樹下的陰影融為一體，陰翳破碎得刺目。
他正拿著紙巾擦拭著手和衣服，動作一頓一頓的很是機械。
她的步子不免輕起來，像是只要她一出聲就會真真使他碎掉如煙霧飄散。
但這時池融卻轉頭過來看來了她，四目交匯，她頓時嚇了一跳。
池融眼眸裏泛著清亮，是水光，是泅著的破碎。
池融在哭？
這是宋染嬌第一次見池融哭，第一次見到他如此狼狽。
池融一直是干凈清淡，不墜凡塵的，就算他在自己面前沈淪，但他在宋染嬌心中始終還是堅不可摧——他會替自己教訓無恥之徒，他無比尊重自己尊重女性，他是她堅強的后盾是好友是戀人，是在許多時候給自己提出建議帶她成長的導師。
他是在自己領域出類拔萃、堅持不懈的翹楚，如凜寒雪山之巔上的勁松。
可就是這樣的人，此刻站在她的面前，望著她，瞳孔裏是明晃晃的脆弱無助。
他素來纖塵不染的白色襯衫，上面沾滿中藥的污漬，頭發凌亂，臉上脖頸有一些刺目顯眼的指甲劃痕。
宋染嬌忽然想到小時候，年幼的少年池融會不會也偷偷哭過？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在她或許還不認識池融的時候，她還是不明白不清晰池玉真與霍樾上一輩的糾紛，她也不想明白。但為什么要讓池融來承受那么多？
她想起自己幼時親眼目睹的那一幕，池玉真掐著她幾乎都快使他窒息他都根本沒掙扎，是否說明他早已習慣了被這樣對待。
宋染嬌貼近他，義無反顧地抱住他，池融的手懸在半空，他有些無奈地說：“我身上有些臟。”
宋染嬌抬起眸，望著池融，溫柔地理順他的頭發，笑著說，聲音清脆明朗，“一點都不臟！”
似是為了證明自己說話的真實性，宋染嬌將池融抱得更緊，仿佛意圖將池融揉進自己的身體，鼻尖落在池融的脖頸處，仍是淡而有韻屬于他的味道，“還特別香！”
“你特別香！一聞就很好吃！”
池融喉嚨滾出一聲輕笑，“凈是胡說。”
“真的！”宋染嬌去握住池融的手，十指相扣。
也就是這個時候她忽然發現池融的手上有牙印，明顯是人發狠時咬出的，牙印深深凹陷進手背，滲出絲絲血意。
而到底是誰發狠，答案顯而易見。
“池阿姨，她還好嗎？”
“嗯。”
“那你呢，你還好嗎？會不會很疼。”
池融語氣含著寬慰，“不會，其實她已經比之前好很多，這個只是看著有些嚇人，但是并不疼。”
“你會不會…恨她…”
“她也不想這樣，她只是也很痛苦，很難受。”
宋染嬌又回抱住他，靜默不語。
原來這么多年，她其實也沒有太了解池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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