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通――坐在地上的身影終于倒下了。
小紅纓懵了,這才覺得,濕乎乎的小手上發粘,那根本不是汗水,而是鮮血。
“狐貍!――”撕心裂肺的一聲嬌嫩悲傷,響徹黑暗的夜,壓過了背景中亂紛紛的槍聲。
……
渡過了前一段的掃蕩時期,師醫院里漸漸清閑起來,一部分傷員出院歸隊了,而另一部分傷員則永遠埋在了山坡上的墳地。
周晚萍的兩手總是閑散地抄在白大褂兩側的衣袋里,腦后總是不修邊幅地挽著個簡單的發髻,因為別得松散,幾縷脫出的發絲或翹或飄,她也懶得梳理,一雙長腿不用邁多大的步子就會比別人走得快,她穿過陽光下的院子,無論護士傷員,還是站崗的戰士無不朝她微笑或者敬禮。
雖然她是珍稀高貴的醫生,卻根本不像醫生,她特立獨行,卻又平易近人,傷員們覺得她像陽光,護士們覺得她像朋友,大家更愿意稱她周姐,而不愿叫周醫生。
周晚萍一甩肩膀,碰開了院長辦公室的門。
院長姓陳,四十來歲年紀老得像六十,在之前是這里唯一的真正醫生,妻子是醫院里的護士長,這醫院最早就是靠他們夫妻倆硬撐起來的。
“呵呵,我的周大醫生,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天,才能有幸聽到你敲門啊?!?
“哦,忘了?!敝芡砥稼s緊左右看兩眼說:“讓你說得我還以為嫂子也在這呢!”
陳院長無奈地笑笑:“你總不是來找我說這些的吧?”
“院長,我的想法你跟師里提了嗎?”
“提了,師里在考慮?!?
“這有什么好考慮的?距離前線這么遠,很多傷員送到這都來不及了。”
“向前建立野戰醫院當然好,可是這里現在只有咱們兩個醫生,難?!?
“我一個人就能撐起來?!?
陳院長看著自信的周晚萍,笑笑說:“我也支持你的想法,但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涉及的問題很多,總不能你一個人背上包,就變成了醫院吧?先安心等等。”
忽然,大門口傳來一陣嘈雜。
周晚萍回頭往門外看,一個滿身塵土血污的大塊頭,和一個同樣臟污不堪的敦實小個子,抬著一副用樹枝和繩索做成的臨時擔架,正疲憊地沖進院子。
擔架上趴著一個沒有動靜的軍人,渾身血土,后背肩頭胳膊等等位置被浸透血漬的臟紗布纏滿了好幾處。
緊跟著后面狼bei跑進來個臟得看不清臉的戰士,身上掛滿了挎包,背著兩支步槍,肩頭扛著一挺機槍,汗流浹背大口喘氣,似乎累得說不出話來。
周晚萍當場愣住,雖然那兩個戰士滿臉泥污,看起來好像眼熟。
這時一個泥猴一樣的嬌小身影,最后踉蹌著跑進來,一邊沙啞地哭喊著:“救救狐貍……周阿姨你在哪……嗚……快救救狐貍……嗚嗚……”一對小辮子在陽光下傷心地晃。
這一瞬,周晚萍知道擔架上的人是誰了。
……
手術室。
失去反應的傷員趴在簡陋的手術臺上,上衣和血污紗布全都被剪開,扯落,露出了遍布各色傷疤的強健脊梁,兩個護士匆忙地做著手術前準備。
帶著口罩的陳院長,細致地檢查著那些傷口,對正在消毒雙手的陳婉萍說:“左上臂一處,右肩后一處,背部三處,破片傷,這應該是手雷造成的。”停了一會又說:“進入背部的彈片好像沒有想象中那么深,所以沒有當場致命,他當時可能背了東西。”
陳院長是老軍醫,對戰士的行為習慣有經驗,如他所料,胡義背著的日式行軍背囊里那些雜物讓胡義活到了現在。不過,他對手術臺上這個傷員并沒有抱太大希望,因為這種情況下就算取出彈片,他也會死于發炎感染,醫院里早已沒有消炎藥了,傷員們都是因此死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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