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將從團部帶過來的小黑板掛在身后的墻上,吹了吹上面的粉筆灰,伸手試了試確定掛穩了,拿起粉筆在上面仔仔細細地寫上了兩個大字:迷信。然后回過頭,對坐在方桌周圍的四個人說:“誰認識這兩個字?”
劉堅強看著黑板猶豫著說:“什么……人言?”
“那是兩個字,不是仨!人言?那個念信!”馬良得意地糾正劉堅強。
“那前面那個字是啥?”
“那個是……”馬良認得信字,卻不認得迷字,被劉堅強反問得開始抓后腦勺。
蘇青放下粉筆,拍了拍手上的塵:“這兩個字是‘迷信’。意思就是指人對事物事情的癡迷信任,盲目地相信,不理解地相信。比如相信鬼神,崇拜神仙,算命看風水這都是迷信。”
除了吳石頭,另外三個了然:“哦。”
“現在,你們都是革命軍人了,以后就要破除迷信思想,相信科學,這世上根本沒有神仙鬼怪。尤其是你羅富貴,必須給我記住了!”
羅富貴不解,愣愣地翻了翻熊眼:“這……也能破除?那……我下輩子怎么辦?”
“什么下輩子怎么辦?”
“要是沒了小鬼沒了閻王,那我下輩子咋托生啊?這不虧死我嗎?”
“……”
這些天來,蘇青感覺管理九班這幾個不爭氣的比管理一個連還難,尤其是羅富貴,身上那些壞毛病比誰都多,常常被他氣個半死,想不通胡義怎么會瞎了眼讓他當班副。
做了個深呼吸,蘇青重新開口:“就算有下輩子,你也不記得這輩子的事,這和沒有下輩子有什么分別?嗯?別忘了,你現在是八路軍!”
“當兵就得信命。”羅富貴嘀咕著對付了一聲。
“你說什么?”蘇青有點火大。
“……”
“說話!”
“當兵就得信命。”
“憑什么!”
“……”
“說不上來了嗎?”
本以為羅富貴沒話說了,不料他垂了一會頭,忽然又抬起來:“如果沒了下輩子,那我就剩下爹娘給的這副身板了,看看那些死在溝里發臭的,炸成尸骨無存的,爛在路邊喂蛆的,誰敢舍得那是自己,誰敢丟了這條命!……胡老大跟我說,當兵就得信命,早死了也是福氣,下輩子能換好人家,能換好年景。沖鋒,拼命,看著同袍灰飛煙滅了也不難過,敢把一身皮囊扔在水里火里,碎了也好,爛了也罷,沒了軀殼還可以做鬼,只盼著來世不當兵!”
說到此,羅富貴停了停,似乎沒有注意到屋子里已經異常的靜。
“我知道胡老大想讓我不害怕,可是沒了他我還是害怕。我不識字,就是個渾人,我不明白你們那些個理想是啥,是不是和玉帝閻王一樣大,我不明白為啥當了八路軍就不許我再托生。不就是嫌我燒紙拜鬼了么,你們信不信我不管,我知道胡老大是和我一樣的,我這人沒啥出息,為他做不了啥。他要是還活著,我就給鬼燒紙,他要是死了,我就給他燒紙,他得罪的鬼多,如果他做了鬼,肯定少不了買路錢,我怕他萬一給不起,被那些該死的給纏著,沒法再托生。”
……
咔嗒――
表殼輕快跳起,晶瑩表盤映著細狹的眼。
坐在床邊的胡義靜靜看著秒針一圈又一圈地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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