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點崔夢云還真不知道，王式堯送過來的信裏毫無體現，其他三位姐姐的回信也還沒到，只有李元襄這個親自跑過來的反而是最快的。
“每一日，都有三批金吾衛全城巡邏，連街市小攤都不大敢出攤了，我名下京中的商鋪掌柜，年底結算的時候多少都會抱怨兩句。夢云啊，你知道這樣的日子持續多久了嗎？小半年了，今年大家伙兒連年都沒好好過。”
李元襄搖搖頭，深深嘆了口氣。
說起來，這段時間裏，她最安心的一段時日，竟然還是深秋時，她好不容易找到機會，來看望崔夢云的時候。
她又轉變了口風：“這什么黑鷹，紀衡沒帶走是什么意思？留下來給你用？”
崔夢云點了點頭，嘆息道：“說是這么說，但我并不知道是不是他留下來監視我的。”
以她對紀衡的了解，這種可能性超過一半。
但她自己手邊又沒有能與黑鷹抗衡的奇人異士，只能被迫接下了這一批“燙手山芋”。
對崔夢云的猜測，這一次李元襄反而持不同意見：“夢云，這一次他說不定真的做了件好事。”
紀衡代天巡狩的事并沒有昭告天下，但皇帝也沒有隱瞞，現在已經成為京城權貴圈子一個心照不宣的“秘密”。
在他們使勁猜測皇帝為什么會把自己的心腹派到那么危險的前線時，李元襄的想法就簡單很多——
紀衡走了，崔夢云是不是徹底自由了？那和離書到手了嗎？
但后面發生的事又讓她改變了想法。
“崔家這次舉族獲罪，反而只有像你這樣的外嫁女幸免于難。最典型的就是你和你那嫡姐。”
“雖然崔夢緣現在正式入了陳仲斯的后院，和王玉珍平起平坐，甚至壓著她打，看起來好不風光，但并不代表你也安全了。”
這是梁喜英分析出來的，李元襄覺得很有道理，又轉告給崔夢云。
“陳仲斯是徹查崔廣達案的功臣，他要保一個女子，圣上會給他面子。”
“但紀衡則不同，他差點被牽扯進這樁案子裏，現在又去了肅北，你身上只剩下一個紀夫人的名頭可以護一護你。若是連這名頭都失去了，萬t一那崔夢緣小心眼要針對你，你很容易被他們打成共犯。”
“紀衡將黑鷹留下護你，興許也是有這一重考慮。”
雖然崔氏族人不會被抓過去受刑，卻被判了流放回祖籍地。在崔家大部隊早已啟程的現在，讓崔夢云一人被流放回祖籍地，和要她的命也沒差了。
最可氣的是，在這件事情上，能夠保護崔夢云不受傷害的，還真的只有紀衡了。
她們姐妹幾個都沒有辦法，因為親緣家族關系永遠凌駕在一切之上，沒了夫家，女子就自動回歸父族。
除非這是立了女戶的女子，即守寡并且沒有改嫁、沒有兒子孫子的女性。
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李元襄和離這么多年，都尚且立不了女戶，從名義上來說，她現在仍舊屬于李氏一族的待嫁女兒。
所以在崔廣達一案的連鎖反應也徹底塵埃落定之前，最為激進的李元襄都不再嚷嚷著要紀衡立刻交出和離書。
除非崔夢云能無縫嫁給旁的什么身家清白的男子，否則和離書或許會變成催命符。
她們誰都不敢高估崔夢緣的肚量，那可是憑一己之力把王家搞得焦頭爛額的瘋女人。
“夢云。”李元襄嘆了一口氣，感嘆道，“你還真是時運不濟。”
很難說崔夢云的運勢到底是好還是不好，但至少在幾件大事節點上，她確實是格外的倒霉，李元襄真情實感地憐愛了。
姐妹兩個對視一眼，俱是深深嘆了口氣。
真不知道這事的后續影響還要持續多久。
從前崔夢云不在意，現在她卻有些開始在意了。
如果和離書一直都不能拿到手，那她現在這樣，又有什么資格與阿堯往來呢……
有了心事的崔夢云很憂愁。
***
李元襄并沒有在寶清山莊多留，過年的時候往往是她最繁忙的時刻，她這次趕來，也不過是為了當面說紀衡的壞話。
被黑鷹趕走的事，她必須當面狠狠數落了！否則這口氣怎么也咽不下去！
她熱熱鬧鬧地說完就跑回去忙自己的事了，但是崔夢云這裏卻驟然冷清了下來。
之前紀衡在她面前耍賤，她還每天都恨不得把紀衡給掃地出門了。可現在每日靜悄悄的，她心口卻不知怎么莫名空了一塊。
不過寶兒的可愛很快就占滿了崔夢云空落落的心，讓她將那一份惱人的情緒徹底拋諸腦后了。
她每天光是“玩”寶兒都玩不過來，看著她一天天長開，每天都在見證孩子的成長。
這神奇的感覺讓崔夢云無法自拔，不知不覺，馬婆婆就宣布她正式出月子了。
雖然民間坐月子多為一月，但馬婆婆根據自己多年的經驗，又讓崔夢云多修養了一旬，才讓她出了月子。
因此當崔夢云出月子的時候，已經二月十六了。
算算日子，此時正好是春闈第三場的第二天。
終于被允許走出莊子的崔夢云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去京城接王式堯！
一個多月沒有出過門了，崔夢云興致勃勃地抱著已經變得白白嫩嫩的寶兒坐上了馬車，打算帶她去見見她素未謀面的王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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