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一二 外燴

竺晨風此言一出, 全場先是一靜，隨即爆發出一片喧嘩聲，有人大笑, 有人無奈搖頭：

“哈哈哈哈哈！說得太解氣了！”

“這是神廚娘子吧？厲害厲害！”

“身為女子, 說話竟如此粗鄙, 不成體統！”

“這些女子還有沒有人管了？！大庭廣眾大放厥詞, 丟人現眼！”

明楊冷冷地拍了下驚堂木：“肅靜！”

竺晨風遠遠沖他賠了個笑臉，表示惹了點小亂子, 不好意西。

“姚安, 我方才已經說過, 沒有律例表示李芳樹不可以擔任林若拙的狀師, 我秉公辦案, 無權將她驅逐, 你若是不愿同女子抗辯, 我也不會強迫你。”明楊冷聲道，“你可以自請離開。”

跪著的廖夫人一t聽，立刻抓住姚安的袍角驚恐地央求道：“姚狀師, 你可不能走！你還得替我家相公伸冤——”

一旁坐著的崔典史不悅，怒道：“放肆！替你相公伸冤的是縣令大人, 怎是區區一名狀師？！”

廖夫人嚇得口不能言，瑟瑟發抖。

明楊正顏厲色地望向姚安：“人只要有口, 就可以抗辯, 與其人是男是女何干？姚狀師何必節外生枝，難道你只在意自己，而不在意你所代表的苦主？！”

竺晨風看著姚安微微抽搐的臉, 心裏爽得不要不要的——還得是我們明大人！

此時又聽堂下有人大喊：“林若拙，你既有自辯的本事, 何必躲在女子裙衫后面？不嫌丟人么？”

林若拙含笑地看了身旁李寞一眼，坦然道：“師姐學問比我好，若能同場科考，這解元頭銜恐怕會被她摘得，本事不分男女，有能者為上，她愿意為我出頭，我甘之如飴，何來丟人一說？！”

有圍觀女子大喊：“說得好！”

“舉賢不避親仇，有能者居之，自然更不應避男女。”明楊正色道，“不必再浪費時間，堂下苦主，你且來秉明冤情！”

縣令大人發話，其他人也就不敢再有異議，現場言歸正傳，迅速進入案情闡述階段。

姚安代替廖夫人發言，將他們自以為的廖大山之死說得是催人淚下、活靈活現，此人的確非常擅長渲染情緒，若去現世寫一些知乎體的小故事，肯定能賺個盆滿缽滿。

明楊顯然覺察到他的意圖，直接打斷道：“姚狀師，講述案情莫要扯些虛的，簡述事實即可。”

姚安：“……”

竺晨風看著他便秘的表情幾乎要憋不住笑。

她在這裏旁觀過堂，并不是聽兩邊怎么辯，反正事情的經過她很清楚，也知道今天這一場不會有任何結果，只有可能是姚安死命往林若拙身上潑臟水，畢竟現在看起來是林若拙殺了廖大山，但是實質物證并不有力，而且根本沒有目擊證人證明此事。

今天不過是將細節一一展現出來而已，也讓百姓們能清楚一些事實，避免一邊倒地辱罵林若拙。

竺晨風給自己安排的任務就是觀察這些圍觀百姓，聽取他們的心聲。

聽發粥的衙役說，大家一聽是神廚娘子熬的粥，都爭著搶著要喝，這倒是挺令人安心的，至少不會有錯漏。

也好在縣衙讓人聽審有人數會限制在三十人以內，大家專註聽案情，此刻心理活動并不算多，倒不至于讓她覺得頭疼腦脹。

因此她的註意力并不在堂上，而是在周圍。

李寞表現得非常好，說話有理有據，不偏不倚，雖然立場是為林若拙辯解，但正如同他們此前商量的那樣，主要陳述疑點，并想要廖家人和百姓們知道，本案的關鍵并不該在證明林若拙有罪上，而是在找到真正的殺人兇手上。

這話說得沒問題，但卻成了別有用心的人倒打一耙的工具。

不出明楊所料，姚安表面上就是為廖家人叫苦叫冤，沒有實際證據，只咬死了林若拙跟廖大山有過爭執推搡，有殺人動機，對于疑點完全視而不見，甚至言語中暗示明楊身為縣令但不為民做主，就是個歪屁股，偏向身有功名的林若拙。

“活該！”站在不遠處的曹威心裏道。

此人來的時候竺晨風已經註意到，此前也聽到他內心的逼逼賴賴，無非就是嘲笑林若拙居然靠一女子為自己辯解，果然算不得個男人。

聽了許久，沒聽出曹威干過什么壞事，只聽到他心裏在單方面辱罵林若拙，自然對明楊也不怎么尊敬。

討厭死了，竺晨風心道，就算他不是真兇，也不是什么好人！

公堂之上，明楊已經叫了孫富貴出面，指認那把匕首是他丟失的，接著李寞便通過仔細分析，向眾人證明，林若拙沒有能力偷刀，更沒有那個專業水平在廖大山身上留下利落的痕跡。

姚安不屑地嗤笑一聲：“偷刀？林若拙還用得著偷嗎？他同社學眾學子素來交好，跟屠夫孫富貴也算相熟，若是兩人沆瀣一氣呢？說不定孫富貴就是他的幫兇！還在這裏跟他配合演戲！”

老實人無故被栽贓，先是驚愕，接著憤怒，孫富貴指著姚安大怒道：“紅口白牙的你瞎說什么？我同林夫子是關系不錯，但我跟廖大山素無仇怨，為什么要害他？蓬云縣城就這么大，大伙兒隔幾個人都能扯上關系，要按你這么說，豈不人人都是嫌犯？！”

“姚狀師，你所說的一切都沒有證據，還請不要信口雌黃。”李寞與這胡攪蠻纏之人說得也累了，神情極為不耐。

這個時候，一個心聲突然鉆進了竺晨風的腦海：“他居然犯了這種錯？！豈不是留了隱患！不會牽連到我吧？”

竺晨風：“！！”

她猜得沒錯，真正的幕后主使果然會來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