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病
心臟驟緊，清晰地落了一拍。
郁灼本能垂眼躲開了陸見川的目光，然后在意識到發生什么后，心跳又迅速快了起來。仿佛有什么在身體裏劇烈地敲擊著，讓隨之升起的恐懼更加分明。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這一瞬間有沒有出錯。
但凌望宇沒有喊停。
周圍依舊很安靜，只有機器運轉時難以覺察的細微聲音，和老舊客廳中搖頭扇咯吱的輕響。
郁灼握了握手裏的純凈水。
冰涼的觸感透過指尖，仿佛把那些恐懼也沖淡了，他終于直起背，轉身往陸見川走去。
像平時練習那樣就好。
這場戲已經快要演完了。
不要怕。
秦讓也在這短短片刻裏調整好了情緒，停在凌澤身旁，直直地把水遞過去。
“隨便坐。”
凌澤笑著接過水，道了聲謝，隨意地坐到了椅子上。
秦讓跟著拘謹地坐到一旁。
誰都沒有先開口。
十年的歲月就像是橫亙在兩人之間的天塹，裝得再熟稔，其實也早就是陌生人了。
無形的暗涌再一次泛起，表面卻又是平靜的。
半晌，秦讓十指相錯，用力壓了壓，眼底洩露出一絲無措。
指骨被壓迫產生的疼痛讓郁灼得以穩了穩心神。
屬于秦讓的覆雜情緒，跟記憶深處翻涌而出的恐懼和焦慮如同兩道完全不同的力量在拼命拉鋸，他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壓住了手上的顫抖。
終于，凌澤抬手擦了擦汗，擰開瓶蓋，喝了口水。
沈默被打破了。
秦讓似乎松了口氣。
“你說，上次還有忘了問的……”
“別緊張。”凌澤笑著說，邊公事公辦地拿出一根錄音筆，放到茶幾上推向秦讓。“只是翻舊檔案的時候發現了一些不太清晰的點，我實在是想不起來了，所以想問問看你還記不記得。”
秦讓看著那錄音筆屏幕上亮起的紅點，臉上掠過一絲對往事的抗拒，但最后還是妥協了：“你說。”
“cut！”
凌望宇盯著監視器中的畫面，笑了起來，又補了句：“很好。”
郁灼卻過了好一會才聽清了這句話。
耳邊似乎有什么一直在嗡嗡鳴響，伴隨著怦然的心跳聲，讓外界的聲音好像都被隔在了紗帳之外。
郁灼能感受到周圍的人開始走動，但手腳冰冷又麻木，像是血液已經褪盡，力氣似乎也隨之消失。
就在這時，一只手伸到面前。
郁灼茫然片刻，才想起來把自己的手放上去。男人看似隨意地拉了他一把，握住他的力度卻意外地大。
溫熱有力的手掌覆蓋在冰涼的指尖上，郁灼覺得那一下就像是把他從恐懼的深淵裏拔了出來。
他下意識反握住了陸見川的手。
即便把他拉起，陸見川也沒有松開，反而往郁灼身邊又靠了靠，不著痕跡地把交握的手擋住，若無其事地帶著人往凌望宇身旁走。
郁灼也就懵懂地跟了過去。
直到看到凌望宇臉上那毛茸茸的幻象，混沌的意識才終于清明了起來。
周圍忙碌起來的工作人員同樣帶著各色各樣的幻象，一片五顏六色的毛茸茸看起來扭曲又治愈，身旁的男人和手上的觸感在其中便顯得格外突兀。
郁灼喉結輕微滾了滾，下意識抽了抽手。
陸見川手上的力度一緊，但很快就松開了。
郁灼收回手，蜷了蜷指尖，才又攥成了拳。
凌望宇開始講戲，郁灼便專註地看著他的臉，不讓自己的目光再落在陸見川身上。
他想讓幻覺盡快出現。他需要那虛無的假象。
郁灼很清楚，就算剛才能堅持到最后，不代表他就能跟陸見川完整地演完這一場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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