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兄妹

“你說什么？！”“我說——我要去救他們，那對兒兄妹?！兵P閃閃一臉正義地看著雷音。雷音瞅她那一臉堅決的小模樣，淡定點點頭回答：“那好，你盡管去吧?！兵P閃閃一楞，瞪大眼睛問：“你這話什么意思？你難道不和我一起去嗎？他們多可憐啊。你就一點點同情心都沒有嗎？你都沒有一點點擔心我的安全嗎？”“你自己都不顧安危要救人了，我擔心你的安危有什么用。再說，你是雷柏臣長老的孫女兒，被發現了也不會被怎么樣?！崩滓裘嫔蠜]什么表情，抱著胳臂道，“我不是告訴你有人在暗處把我們打落下樹么，這肯定是一個警告，長老裏面應該是有人察覺到我們在場了。你我冒冒失失去救人，肯定人沒救成還得受罰?！薄捌婀帧降渍l打的你?。糠凑@絕對不會是爺爺的風格！”鳳閃閃晃著腦袋道，“爺爺他從來不會給我任何警告，當然啦，我也從來沒有在他經手的事情上搗蛋成功過。真是的，這些個長老堂主的，要是發現了我們，為什么不直接現身斥責？哎對了，剛剛你不是說了，就在我睡著的時候，他們有過分歧，芷臣長老和辛藥堂的雷景陽大叔是讚成幫助那倆小孩去大衍國都的嘛？”雷音一楞。鳳閃閃好像找到了感覺，又接著分析道：“搞不好這是一個信號。按照雷芷臣長老的性格，他最喜歡做好人了，又不愿意擔責任，他暗中用石頭打我們下樹，應該是故意想我們知道，我們已被人察覺到偷聽，但那人并不想揭發我們，而且他也不愿光明正大暴露自己，這是——”“是種暗示。暗示他會幫助我們救人？”鳳閃閃揚了揚下巴道，“還不笨嘛，雷、音、阿、弟！”雷音自動無視了少女的挑釁，少年黝黑的深刻五官中淡淡拼湊出一個笑意，伸手點了點鳳閃閃頭頂柔軟的發心，“我這就去探探他們被關在哪兒，順便去雷芷臣那兒走一圈。你在家乖乖等我消息。”雷音說罷幾個起落，便輕飄飄飛縱遠了。

赤雷一族有五位長老——雷柏臣、雷苗臣、雷桑臣、雷芷臣與雷靈臣，其中雷苗臣與雷桑臣乃同父異母的兄弟，長老們德高望重，且木之靈力、火之靈力雙修為境界極高，俱是通靈之境的大成修為。通靈之境在戰斗時可自外界環境中調用四處飄蕩的游散靈力，而未達此境界的修靈者們，都會受到身體軀殼的局限，身體經脈能夠容納多少靈力，便只能一次使用多少靈力。因此修靈者達到通靈之境，便意味著修為上有了超凡飛躍，離仙的距離更近一步。

赤雷的這五位長老們共同決定族中大事，并協助雷柏臣之妻樹婆主持祭祀問靈之事；族中還有六位堂主——主工事營造的扶木堂堂主雷嘯，主資糧供給的水周堂堂主雷淳，主醫病育養的辛藥堂堂主雷景陽，主兵事征戰的西濟堂堂主雷青弩，主情報防御的風祝堂堂主雷鴋，以及主刑罰牢獄的清望堂堂主雷仇。

此時，在清望堂的囚牢裏，兩雙年輕明亮的眼睛正在慘淡月光下倒映出清澈光彩。這是一對兄妹，哥哥名叫白鴉，他看上去歲數似乎是弱冠之年，身量高挑，臂腿勁直，天庭飽滿，眉直似劍，鼻梁高挺俊秀，脈脈含情的鳳目中又自有一股風流不羈之意，一頭黑色長發編成九股細辮，一并高高束于腦后。妹妹名叫寒枝，正值二八年華，螓首蛾眉，七分像其兄，然氣質如清秋冷月，一把細辮子束于右耳下，上面綴著些雕琢古樸的彩石，令人想起霄明神州南部深山裏的某些古老風俗。

“哥——你確定會有人來救我們嗎？”寒枝拖著腔不滿地問白鴉。白鴉正撿了床鋪裏的一根老人藤拿在手上，與牢房裏的一窩小老鼠在比賽拔河，聽見妹妹寒枝略帶焦慮的問題，聳聳肩道：“放輕松，小樹枝兒。既然朔風那老頭子臨終前交代了我們來雷古森林，說有人會暗中照應我們去大衍的國都天京城，那你就應該給他老人家點信任不是嘛。不然豈不是老頭子在地底下也要繼續傷心?！焙β犚姲坐f提起那人的名字，面色頓時變了，她怒氣沖沖踢了哥哥一腳道：“不許你叫他老頭子！攤上你這么個心寬又嘴滑的家伙做我哥哥，我真是不知自己是修了幾世的好福氣。我都說了躲起來觀察幾天這些人再說，偏你非要捉什么虎皮熊，害得我倆個都被人當作獵物捕回來！”窗外月亮忽然被濃重的云遮住，一下子牢裏變得漆黑起來，隨著呼嘯的風聲送來密林深處野獸的沈吟聲，寒枝不禁攏住自己雙臂，她冷著臉走到哥哥身邊，擠著白鴉與那一窩小鼠坐到了一塊兒。就在下一刻，白鴉突然手一松，來不及反應過來的小老鼠們轱轆轆摔了一地，白鴉站起身，白玉無瑕的臉上露出笑容，道：“來了?！焙樦坐f的視線望去，云向西行，隨著云后月亮一起出現的，是窗外一男一女兩張少年人的面龐。

白鴉一楞，喃喃道：“嘖，怎么是倆小毛孩啊？年紀還沒我家小樹枝兒大吧？看來我也要開始懷疑老頭子的話是否安全可靠了?！崩滓裘碱^一皺，問道：“你們就是那兩個在樹海邊境被抓的外族人？”白鴉挑了挑眉，答道：“你說呢，你看我妹長得這么高貴精致，顯然沒可能是你們這種當地土著啊?！崩滓襞赃叺镍P閃閃一聽這話，立時指尖一動，腳下一顆石頭飛起就照著白鴉腦袋上砸去，只是石頭在即將碰到白鴉的那一瞬間像是撞上什么障礙，一下被彈開了，那是白鴉的南屏鐘山護體結界，以水之靈力發動。如此一個試探，鳳閃閃便知，這俊俏少年和雷音一樣，都是高階中期的修為，自己打不過。雷音道：“閃閃別鬧，這人不是你自己吵著要救的嗎？”“誰想得到他嘴這么賤？我又后悔了?！兵P閃閃翻了一個白眼。白鴉一聽，立時換下剛剛的高嶺之花神色，合掌求饒道：“唉唉唉！別別別！哥哥說錯了還不行嗎？這位妹妹別放在心上，你這么善良，我剛剛還做夢夢見有位仙女兒來救我了呢！”這少年的臉皮似乎極厚，且模樣長得又好，鳳閃閃實在忍不住，笑起來，罵他道：“胡說什么鬼話！我們還不認識，你就哥哥妹妹上了！”“就是，快點逃出去是正經吧。別隨便見到個姑娘就嘻皮笑臉的?！焙μ吡俗约焊绺缫荒_。雷音上前一步，擋住了白鴉望著鳳閃閃的視線，并沖著牢裏的兄妹倆道：“你們往后站點兒，我要用雷石割斷窗戶上的老人藤網。”說著從懷裏掏出一塊漆黑如鐵的石頭塊兒來。這平凡無奇的石塊剛一沐浴到重云之后的皎皎月光，立時迸射出數道形態奇詭的短小閃電，環繞在石塊周身，參差作響，并散出清冷耀眼的電光來。

“好啊你個雷音，竟然偷偷藏著一塊雷石不告訴我！打哪兒來的！”鳳閃閃伸手去抓，雷音一只手把她提溜到了身后。“別鬧，我去雷芷臣家偷來的，也就是剛拿到手，你自然不知道?！兵P閃閃一聽，嘟嘟囔囔道：“雷芷臣那家伙肯定放水了，不然算你本事再大，長老家的東西哪是隨便就偷得來的。” 雷石是赤雷族的寶物，只有在有月光的夜晚才能發揮作用，陰陽靈力相激而生雷電之光，雷石周身放出的閃電可斷各種神兵利器，自然包括懼雷的老人藤。而無月光的其它時候，雷石則只是塊黑丑的頑石而已。此物據說是五百年前赤雷一族和海魔一族大戰時作為勝利品傳下來的，原本共有五塊，后失蹤其一，剩下四塊雷石分別由族中長老、堂主們輪流保管著。“嘖嘖，”白鴉看著雷音，道：“這種東西也能偷來，了得了得?，F在我有點兒相信你是我們這邊的人了?！崩滓裟抗饫湎聛恚溃骸罢l和你一邊。救了你們出來，就立刻滾出雷古森林。我會送你倆到樹海東面漸花沼澤的邊界，你們別再回來，東邊大陸的那些事兒與雷古森林無關。”寒枝在一旁聽了，低低咳嗽了一聲。白鴉聽著雷音的口氣，不像要助自己去大衍的意思，心下奇怪，不知雷音這番話是掩飾之詞還是確實非同道中人，他略一想，也不細問，笑著回答道：“好說好說。多謝兄弟姐妹仗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