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素江！住手！你聽我說——他們在這集宴村吃人是我同意了的！”白鴉同時出手，一手展開護體結(jié)界攔住素江的閃電，另一只手直接抓向素江釋出神力的手掌，素江不妨，大驚，瞬間收回了手掌中已經(jīng)滋滋作響的閃電。“你瘋了嗎？白鴉！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你剛剛說什么，是你同意他們捕殺這裏的平民百姓的？”

素江難以置信地指著下面，顫聲道：“他們可是在吃人啊！這么做，我們與伏龍之盟的那幫家伙們又有何區(qū)別？”

白鴉眼睛痛苦地閉了閉，他感覺到懷中嬰兒在他施的沈眠之術(shù)下睡得很香甜。白鴉輕聲道：“區(qū)別在于他們在自己的國度裏吃自己人，不僅視人族平民賤民如草芥，還濫用權(quán)力迫害一切異族，對他們肆意妄為，想玩就玩，想殺就殺，甚至連代表著種族延續(xù)的幼崽也不放過......素江，伏龍之盟他們是仗著最高的權(quán)勢享受著玩弄生靈于股掌之間的隨心所欲。而我們，我只是同意了那些非人族類在有需要的情況下食人，只可以在敵人的領(lǐng)地內(nèi)，且不可以傷害幼崽、看護者、以及已經(jīng)表示歸順的人族。這就是區(qū)別，昭素江，我們會贏的，只有贏了這霄明神州，才能建立起合乎天地之道的萬靈秩序。你要知道，人族會有生死，非人族類也有生死，非修靈者有生死，修靈者也有生死，但等到我們建立了新的秩序，一切生死都會達(dá)到公平的平衡，萬靈們會在生生不息之中心平氣和地接受生與死亡。到那時，你所真正憎惡的那些大惡妖邪之物也會自天地間消失的。”

“呵呵，白鴉，大惡妖邪之物會自己消失？不，他們只能被滅亡！”素江反手死死握住白鴉微溫的手，寒聲問道，“而且到那時，白鴉你所謂的天地平衡秩序，是不是依然會同意非人族類捕殺人族百姓？”

素江雙眼盯住白鴉，眼神中的絕望與希望交雜，她現(xiàn)在仿佛是狂風(fēng)一只脆弱的紙鳶，受不住白鴉的一個字一句話。

白鴉其實也不知道答案，他當(dāng)然沒有辦法保證他所希望的一定就是對的，所以白鴉一時沒有回答。他覺得他一旦開口，眼前這個讓他心疼的少女就會斷線、會墜落、會失去信念，陷入只依靠力量去毀滅一切的深淵。但他也不愿，為此犧牲老林谷眾妖們的性命，為此犧牲自己所相信的天地之道。冥冥之中，有什么在蘇醒，令他無法放棄自己的堅持。

有新生，就有死亡；有守護，就有殺戮。只有自然的平衡才是永續(xù)之道。

“你為什么不說話......你為什么不回答我？”素江的淚滾燙地與雨水交匯，她終于大哭了起來，狼狽地問眼前默默看著素江的高挑少年：“你不是說你心悅我，會一直不離不棄，你不是說你會一直守著護著我嗎？原來這就是你說的陪伴？當(dāng)我需要你的時候你不在，你卻在背著我，親近那些愚昧不堪、野蠻不馴的妖族，伙同他們踐踏人類的百姓，站在你同族的血泊之中！白鴉，明明是你向我許諾了十年，是你讓我再給我們的感情一次機會！你沒有資格一而再再而三地讓我給你機會來證明——這一回，我要你信我的道，你待如何！”為什么，為什么從一開始便是昭素江，向白鴉走去？

白鴉不語。只是在大雨之中緊緊握著素江的手，仿佛只要這么握著，他便可以不用說出違心的話來，手中的這個人也不會決絕離去。

素江聲音漸高，甚至蓋過了滂沱雨聲。

她的語氣略帶乞求，道：“白鴉你怎么不回答，你說話啊，你說你錯了，你說你來晚了，你說你會幫我，幫我實現(xiàn)我的責(zé)任，幫我打破這伏龍之盟的腐朽統(tǒng)治，建立一個可以庇佑所有普通人族的霄明神州，一個非人族類歸順于人族的霄明神州。其實我們心中所愿皆是打破這肆意凌虐弱者的殘酷統(tǒng)治不是嗎？我要的只是再多一點——人族才是萬靈之尊，是這世間僅次于真神的存在，就像上古真神時代那般。只有人族才有能力和智慧做到維護我們想要的秩序。白鴉你相信我，如果這樣的太平之世到來，千年之期到時，真神虛離與虛合，定會滿意我們所重建的神州家園。犯下欺神之罪的巫祝一族已經(jīng)被我們推翻懲戒，我相信真神們會寬恕人類曾經(jīng)的忤逆，寬恕悔過的修靈者們。我會請求真神為白鴉哥哥覆生！我會留住你的靈魂，兩位真神一定有辦法給你一個新的身體！”

白鴉望著素江眼中閃爍的熱切的光，慢慢搖搖頭道：“但你真的確信，你所描繪的就是真神希望看到的霄明神州嗎？你真的知道，千年前真神治下的天地萬靈，是以何種規(guī)則與秩序相處而生嗎？萬一，你錯了呢？也許死靈、妖靈、魔族的食人之舉，同人類吃牛羊豬雞一般，都是再自然不過的事呢？真神也許，并不總是偏愛人族、并不愿意看見人類享有這天地中最為至高的生的權(quán)利呢？至于十年之后，我又會如何，昭昭，我不愿把希望寄托在那虛無縹緲的真神的身上了。”

素江一楞，啞聲問道：“白鴉哥哥，你、你什么意思？”她反手抓緊了白鴉，一種莫名的恐懼令她的指骨泛白，白鴉的手滲出了血紅色。

白鴉把素江半摟住，將自己的頭逐漸放低，擔(dān)在素江肩頭，略帶嘆息道：“我有些累了。我不想把希望寄托在——真神虛離虛合會如何處置、安放我的靈魂了。他們太遠(yuǎn)，太高。我不想再去揣測他們覺得什么是對、什么是錯、什么是值得寬恕、什么是天理不容……以前，我只是跟著族人們一起，選擇去相信真神、侍奉女神虛合，在老頭子死了之后，我更把這當(dāng)作一種習(xí)慣，習(xí)慣了去延續(xù)老頭子的畢生所求。可那不是我，不是白鴉！我即使只是一具軀殼，也是一具有名有姓、有思想有喜怒的軀殼，想要去做自己認(rèn)為是對的事情，而非真神所希望的事情。我白鴉，根本就不想去討好任何人，包括上古真神！”

“白鴉——你瘋了......你混蛋！你怎么可以說出這種話！你怎可以如此瀆神！”素江目露難以置信之色，“你是不是被舞皓淵下了蠱！竟然也起了這種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