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鳳寂

鳳寂的行宮很是現(xiàn)成兒，就是曾經(jīng)坐擁彌水鎮(zhèn)的唐西王朱烜的王府，在朱烜全府上下八十余口被剝皮殺凈之后，這廊腰縵回檐牙高啄之富貴居便成了鳳寂的享樂休憩之所，改名叫做鳳棲宮。行宮正門口立著兩只樣貌兇狠而丑陋的高大鷲妖，站在兩處倒塌的天鰩石像上，虎視眈眈，一瞧見自家大王搖著扇子踱著步子不緊不慢回來了，立時躬身垂首，雙翅交臂行禮，以羽遮面，口中呼道：“大王萬歲！”鳳寂扇子虛虛一點，嘆道：“你這倆不長眼的傻鳥。還不快向本王身邊的這二位磕頭行禮。這一位美若神女下凡的，是大衍國的昭公主，而這一位年紀(jì)輕輕且氣度不俗的，就是我們踏風(fēng)之盟的盟主白鴉大人了。以后啊，你們的大王也要對這二位言聽計從了呢。”二鳥一聽，對視了一眼，便要抬頭再拜，卻忽然被一股怪力壓得動彈不能。素江瞥了一眼鳳寂，道：“這兩只的拜見就免了吧，它倆我是少看一眼是一眼，真不明白你這么騷包一只大鳳凰為什么要那么多丑鳥在身邊晃悠。”素江沒了人神身份拘束，如今說起話來多少受了些白鴉的影響，肆意得很。

鳳寂聽素江說自己“騷包”反而得意地一揮扇，湊近了素江道：“自然是為了襯托本王的龍章鳳姿、天質(zhì)自然。當(dāng)然，這也說明本王用才不避、無論樣貌皆一視同仁啊。”鳳寂與素江此時面貼面靠得極近，素江體內(nèi)的魔靈力感受到鳥靈王強大的妖氣和修為，興奮起來，這令素江的雪白雙頰上泛起了一片緋色，美中透著妖嬈，雙眼下的紅痣仿佛要勾人的魂魄。然而素江自己倒是毫不知曉似的，或者說，毫不介意。

這一幕令白鴉很是煩躁，這丫頭從九玄神鼎中出來以后就又換了一副性子，仿佛靜湖之下總有不祥暗流。另外，白鴉打量了眼鳳寂，鳥靈王把他們領(lǐng)到這裏，也就是說雷音不在赤雷軍軍營之中，反而在鳥靈王鳳寂的行宮之中，這讓白鴉多少覺得有絲古怪，但又說不上來。“雷音人在何處？還請鳥靈王不要拖拉，先辦正事要緊。”白鴉上前一步問道，一手將素江拉至自己身邊，輕輕看了素江一眼，示意她乖乖的，不要生枝節(jié)。素江自然看懂了白鴉的不快，心中嘲笑他像個老媽子似的擔(dān)心雷音，但也配合地不再東拉西扯。

“他人就在偏殿。現(xiàn)在這個時辰，大概是在喝酒吧。”鳳寂意味深長地看了二人一眼，扇子愉快地敲了敲下巴，轉(zhuǎn)身帶路。

白鴉沒有料到，再看見好兄弟雷音，對方竟然變成了這副樣子。

近一個月不見，雷音憔悴得很，白鴉都不敢伸手向他肩頭一拍，面前這酒氣熏天的人，就像是中了嗚日蠱毒所剩時日不多的人皮柴火。只見這赤雷少年趴在雕花流云紋玉石茶幾上，偏著臉雙目半闔，似夢似醉，面色由于喝得太多而蒼白，原本黝黑的膚色倒淺了不少。他胡子拉碴、眉心深鎖不開。鳳寂倒是一副這人本該如此的樣子，衣擺一撩便在雷音身邊坐下了，親親熱熱又給雷音手中虛握的杯斟了些酒。見雷音的頭發(fā)散在腦后，鳳寂不太滿意，向后面侍女招了招手，侍女趕忙上前跪下，也不辯解，熟練地開始給雷音梳發(fā)結(jié)髻，好像做過無數(shù)次似的。

“用不著你們，他們赤雷一族男子不梳發(fā)，都退下。”白鴉揮揮手把鳥靈侍女們趕開，伸手點了點雷音肩頭，對方紋絲不動。“雷音！雷音你給老子醒一醒！”白鴉一時火氣上頭，一腳踢翻了桌子，酒菜飛散，卻被鳳寂揮袖一個兜轉(zhuǎn)，全部四平八穩(wěn)地都回到了雷音腳邊的地上。雷音沒了桌子，干脆翻身一仰，就近拉了一位侍女到身邊，順勢躺在了那侍女腿上，小侍女嚇了一跳，本相隱約出現(xiàn)一只小孔雀炸毛的樣子，然后強作鎮(zhèn)定，開始像平日那樣給雷音揉起頭來。

“唉，你們有話好好說啊。朋友間好久不見，第一面何必這么上火。”鳳寂笑著看著雷音、白鴉與素江三人的樣子道。他鳥靈王鳳寂最喜歡搖著扇子看熱鬧了，尤其是人族的熱鬧。

素江看雷音那模樣，心中隱隱有一陣爽快，她自然還記得當(dāng)初，雷音在她身中雪舞之毒、陷入封印沈睡之時，與白鴉說的那些混賬話。素江心道：呵，叫你瞧不起我？果然報應(yīng)還是來了吧。但素江到底還是不忍見白鴉那副為兄弟著急憂心之狀，開口問鳳寂道：“雷音到底出了什么事？他為何這般頹廢？”

鳳寂扇子一展，假情假意地嘆了口氣道：“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啊……你們當(dāng)初派雷音大人來此處尋本王聯(lián)盟，他身邊有位叫做鳳閃閃的同族姑娘，你們可也是舊識？”

“閃閃？”素江一楞，向著白鴉道，“對，雷音在此，為何不見閃閃？”

“閃閃姑娘，她可是遭罪啊，好端端一位嬌俏可人的女兒家，還與本王同個姓鳳，臉上不知為何破了相，還被自己的情郎親手下了大獄，唉，真真是互相折磨。”鳳寂惋惜地?fù)u搖頭，但臉上全然是興奮不已，眼睛在素、白二人身上來回，像是磕了兩大缸葵貓草籽一般，等著令人愉快的藥效發(fā)作。

“什么？閃閃被雷音下獄了？以什么罪名？”白鴉心中一跳，難不成之前閃閃背叛他們、幫助赤雷大長老一同勾結(jié)巫祝一族之事還未過去？

“這罪名么，大概就是私通敵國之類的吧......本王呢就是個看熱鬧的，對別人家內(nèi)部的權(quán)力斗爭呢也不太好管，聽聞是雷音大人要在赤雷一族那邊廢了現(xiàn)任大長老，叫什么雷柏臣的，想搞奪權(quán)，被閃閃姑娘從中破壞，消息走漏之后，不但奪權(quán)失敗，雷音大人的族中好友們也都死的死、抓的抓——唉，本王也難啊，看著有情人之間互相折磨也不好管——”鳳寂越說越陶醉，腔調(diào)抑揚頓挫都快要飄出曲子來。碰！忽然一個酒壺向他砸了過去，力道之大，即使被鳳寂手中扇子打中，碎片也絲毫不減勢，擦著鳥靈王的臉飛了過去，一絲赤紅鮮血自鳳寂眼睛下流出，滑落，被舌尖一帶，鳳寂唇上一抹艷艷桃李色。

“咦？雷音大人被自己的故事感動醒了嗎？”自己那精心呵護(hù)的絕世好容顏被傷了，鳳寂也毫不動怒，笑瞇瞇地蹲下，見雷音醉眼之中燒著一片茫然的火海，收斂了一些，掏出自己的織錦帕子，想要給雷音擦擦臉。“好好，知道你不想提，本王不說了成不。你左等右等的好盟主來啦，雷音大人可否要收拾一下心情，好好起來同他們敘個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