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滅族

充滿堅固土石之力的防御結界越來越高，素江藏于袖中的手攥出了血痕，她沒料到——夢朔一族竟然如此頑固，竟要為了一具尸體放棄全族逃生的時機！而白鴉、白鴉竟也對自己不存一絲信任，認為自己是受了舞游之意來滅他全族的......可若是今日不徹底毀了朔風的尸體，不僅夢朔一族同樣保不住，而且舞皓淵控制的朔風將帶走白鴉和寒枝，回到巫祝本宗，利用無之境中的天之族施那轉靈魔陣，繼續他們弒神的逆天之謀......

素江最后看了白鴉一眼，沒有任何回應。白鴉低頭最后看了一眼朔風，喃喃道：“老頭子，你是真的死了啊。又一次，我還是救不了你。這一次，還要更痛。”確認了這個男人的死，也確認了心愛之人的背叛，白鴉將朔風尸身交給了妹妹寒枝，雙眼中涅金之瞳再現，雙手結訣，水之靈力卷龍而出，伴著一道刺目的緋紅色光流，向著素江當頭呼嘯襲來！白鴉吼道：“昭素江！為什么！！！”素江蓮步一邁避開了白鴉的攻擊，二指雙并，一股混沌神力釋出電光，向著寒枝懷中的朔風直直奔去。“卑鄙！”寒枝一時不察，大罵著急躲向旁的一根石柱，然而電光雖被集無數族人之力的防御結界削弱了攻勢，其附帶的力量依舊擊碎了石柱，碎石崩裂，寒枝為了護住朔風尸身以背相迎，登時皮開肉綻，撲倒在泥石之中！

朔紅綾心中奇怪，本以為人神素江對白鴉癡情，定然不想傷了白鴉的妹妹，但方才看人神似乎對寒枝出手時并無顧忌，難道還有什么隱秘——朔紅綾突然想起鹿角大仙提醒自己的事，讓自己在關鍵時候若發覺朔風尸體有危險，就以夢朔一族的孩童為盾。朔紅綾躍至寒枝身邊，出手釋出水之靈光貼上她背心為其療傷，急急道：“寒枝妹妹滅，人神現在針對你和白鴉二人，你將朔風大人交給我，夢朔全族必以命相護，你安心去助白鴉大人！”寒枝吐出一口血，掙扎爬起半身，露出朔風尚溫的身體，沖紅綾點點頭道：“那就拜托你了紅綾！”

果然，當素江雙手一道神力電光破開夢朔全族的土之結界時，一見到朔風尸身不在白鴉、寒枝手中，面色劇變！她目光流轉，發現朔風尸身竟被一個半大孩童緊緊系在了背后，數名蝶軍的少年團團護在那孩童周圍，向著后方巨石陣處疾行！素江的呼吸急促起來，她猛然抬手，掌中電光已現，又硬生生停在了半空，她的睫毛顫動，閉上眼，那畫面卻仍在——白鴉領自己初入谷中，自己問他為何他的族人都不喜歡他，白鴉卻道，若是他站在族人們的立場，也要被他氣死。白鴉說起夢朔的族人，每一句皆是寬容，皆是守護。素江睜開眼，真的沒有別的選擇嗎？難道真的，要自己手染無辜人族的鮮血，來做這滅他全族傷他至深的惡人？

就在此時，一聲妖異凄厲的尖嘯自西邊老林子裏傳出！“是它——是那惡畜來了！鹿角大仙！”朔蔓蘭長老撕開自己滿面繃布，露出血肉模糊的眼睛，憤怒地向族人們示警。鹿角大仙自兩棵半朽赤松之間咆哮躍了出來，它有兩個成年男子那么高，獅身龍頭鹿角，落地時兩只前爪當空從兩個夢朔族人前胸抓下，伴著慘呼兩道血色的長虹劃過，灑滿了鹿角大仙一身。鹿角大仙享受地轉了轉腦袋，銅鈴似的眼睛在眾人中搜尋了一圈，找到了紅綾與朔風尸身所在，最后向神之素江看去，眼中閃爍著邪惡狡黠之光。

“神之素江在上！”鹿角大仙擅長學舌，此刻變換聲氣，仿佛是一乖巧童子向師尊問安之音，亮著嗓子道，“吾神果然英明！舞游大長老想來已在大陰山外圍設下重兵，等著吾神把魚蝦們往外趕啦哈哈哈！小仙特來相助吾神！”朔望澧揮舞起廣袖，雙手結訣吸納周圍的土之靈力，一道風輪旋轉的巨大土靈刃拍向鹿角大仙，朔望澧怒道：“朔風大人料中了啊——果然人神和這東西串通好了的！！！”夢朔眾人們立刻合力攻向鹿角大仙，而半數蝶軍護送著朔風尸體向殺人巨石陣后撤，實力最強的烏軍維系著最前方的防御結界，以生命筑成一道抵御人神神力的墻。絕境之中，無一人言退！白鴉涅金之瞳中倒映著素江的神之容顏，他昭出座下云馬，立于烏軍之前，對素江道：“昭素江，今日起，你我恩斷義絕！”說罷他雙手結訣，水、陰、陽三色靈光自他掌中奔涌而出，與此同時，周遭游散的三種靈力也都從空氣中剝離開來，匯聚成形！白鴉身前漸漸出現了一個巨大身影，那身影越來越清晰，夢朔族人們驚呼：“是神女！神女虛合顯靈了！”

土溪門外那座高大的神女石像也動了起來，無數土石裹挾著土之靈力的旋風纏繞附著在神女石像周身，石像越長越高，舉足之間駭人心魄！石像擋在夢朔烏軍的防御結界之前，竟一時擋住了混沌神力，但自胸膛處也開始不斷坍塌——只見神女面上出現悲憫之色，與白鴉三色靈光中虛合女神的影像漸漸重合，忽而一只巨掌，山崩之勢向素江當頭拍下！素江雙掌刺破那隆隆一擊，分影而出，焦急地警告白鴉道：“白鴉！你要真想護住夢朔，就去先結果了那只鹿角大仙——我和它絕不是一路！”白鴉此刻哪裏聽得素江所言，和烏軍團團合圍住素江，無數殺氣四溢的靈刃四面八方射向素江。

“孽畜！”素江眼見著鹿角大仙向著蝶軍后撤方向奔去，心道再不出手，被鹿角大仙搶回朔風尸身，真的一切就無法挽回了，她的眼中落下一滴淚，劃過面頰上的血痣，仿佛沾了無數夢朔族人的血。素江心中輕聲道：“對不起，白鴉哥哥。”她合上雙眼，低低誦起安慰亡靈的禱告祭文，雙掌自身側漸漸合攏，又緩緩撥開，時間在神之素江睜眼的一瞬停止，只有那層層金白之光涌動，比山海相移更撼動天地，無限的蓮瓣自神之素江腳底鋪開，刺目地滾燙，卻是無限冰涼的殺意——停止的一瞬間重新動了起來，卻是無數鮮活生命的終結！！！那一瞬之中，鹿角大仙的巨大雙角已刺穿了夢朔孩童的身軀將其挑飛，龍口之中叼起了朔風尸身轉身要一躍而走......而白鴉與寒枝也在這金白色的浩浩巨浪中死去，卻因他們不滅不息的靈核而永生......白鴉在肉身重新覆活的無窮盡痛楚中瞪大了雙目，緩緩回眸，只見他的族人們如火中燒盡的飛蛾，紛紛成灰零落，他們在一瞬間死去，所以沒有一絲死亡的痛苦，面上停留住的是對神女虛合的信仰，是對夢朔一族的熱愛，是對朔風大人的情義，是對鹿角大仙、伏龍之盟還有虛偽妖神的恨意！

夢朔一族的族訓被瀕死的靈魂們如泣如訴地低低吟誦：“真神永在，苦夢將醒。神之虛合，寧爾永德......”那一刻，白鴉忽然是多么渴望死亡，他恐懼覆生，恐懼覆生后重新看見昭素江麻木而陌生的美麗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