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頭不小?” 我追問道,“是怎么一個來頭不小?”
趙顯無所謂地擺了擺手,“我也不清楚,只是聽許盛陽隱約提了一下。我個人琢磨著,最壞大概就是商業(yè)間諜……”
“商業(yè)間諜?!”我聲音頓時拔高許多,趙顯要笑不笑地看著我,我立時感到窘迫,于是找話說岔開他的註意力,“不會吧,他當年大學本科不是學計算機的嗎?怎么會……”我聲音逐漸弱了下去,因為我突然領悟到了這其中的關竅。
“計算機系的優(yōu)等生當商業(yè)間諜可是一把好手,你這個財務總監(jiān)應該比我更清楚。”
“服務器中毒癱瘓或者整個數(shù)據(jù)庫的遺失……”
“是啊,就是這個道理。我手上來來去去無非就是一些人力資源,但要是你們財務那邊往年的數(shù)據(jù)都沒了,應該會很難熬。”
我用手指按壓著太陽穴,“不過這也只是我們之間的猜想。其實解決這個問題的最好辦法,還是要你去執(zhí)行。”
趙顯晃了晃食指,“你是想要我拒了蔣毅?這不可能。”
我挑眉看他,“許盛陽的意思?”
“嗯,”他雙手交叉放在膝蓋上,“這幾年明著暗著沖明川來的勢力不少,但礙著之前他位子不穩(wěn)所以不敢動。現(xiàn)在他位子穩(wěn)了,蔣毅又一頭撞了進來,許盛陽肯定要拿他開刀。正所謂殺雞儆猴,就是這個道理。”
“沒有點什么別的原因?”
“有!”趙顯理直氣壯地回答道:“當然有!許盛陽那個偏執(zhí)狂獨守閨中太多年!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想再等下去了!我估計那小子正盤算著踩著蔣毅的尸體風風觀光地來和你求婚!”
我被他調侃得氣急敗壞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反駁,因為按照我對許盛陽的理解,他是真有可能這樣打算的。許太子平時看上去是塊硬邦邦的大冰塊,其實跟久了他的老人都知道,這人一肚子壞水,賊壞。
我沒了興致接著拷問,把趙顯開了包的零食拿袋子裝起來扔他懷裏,然后趕他出門。這人倒也懂得察人顏色,拿了吃的就滾蛋。我一個人氣鼓鼓地坐在客廳煩了半天,然后決定不想這事,干脆回房睡覺。
這一覺睡得很不安穩(wěn),我做了一個頗為詭異的夢。我夢見我變成了一條魚,被人放在盤子裏,許盛陽和蔣毅兩人懸空在餐桌上方,像兩個武林高手一樣使出各種酷炫的招式,好幾次他們手中的刀叉都貼著我的臉劃了過去。房間角落裏蹲著一條長著趙顯腦袋的哈巴狗,這貪吃的畜生朝著我直流口水,哈喇子流了一地看著真令人作嘔,恨不得沖上去給他兩耳光再踹其一腳。
后來的故事情節(jié)我記不大清,但應該是許盛陽贏了,因為他拿著叉子朝我臉上叉來。他長大了嘴巴,裏面像鯊魚一樣生了兩排尖牙,我大叫一聲,從夢中驚醒。
看了一眼床頭的鬧鐘,才凌晨四點半。可經(jīng)此一夢,我再也睡不著,只能靜靜地躺在床上,睜著眼睛到天明。這個過程中我想了很多事,那些開心的、不開心的、體面的、不體面的事像是放老電影一樣逐一從我眼前流過,我想和以往一樣對自己洗腦強迫自己不去想,可是夜深人靜實在沒有什么其他的事來讓我分散一下註意力。
于是第二天起床洗漱時,我盯著鏡中那兩個厚重的黑眼圈,幾乎要咬碎一口銀牙。
今天出門很早,驅車去公司的路上,路過一家水餃店,我猶豫著靠邊停車。這是家百年老店,且物美價廉,水餃個個皮薄餡多分量足,學生時代時我和趙顯兩個經(jīng)常勾肩搭背地翻墻出校跑來這裏夜宵。我看了看表,時間還有很多,于是決定在這裏吃了再走。
許久不見老板娘,沒想到她還記得我,還問起趙顯的怎么樣。我說他過得很好,老板娘點頭微笑,眼角皺紋加深,卻有著厚重光陰之下堆積出的溫暖。我突然想到了我那個遠在法國的母親,現(xiàn)在這個時間法國那邊是深夜,她一定早早就睡了,美容覺最是養(yǎng)顏,她一貫這么教我。
我當年在電話裏結結巴巴和她出柜時,她先是一楞,半響沒說話,然后小聲說了句要去睡覺了,就掛斷電話。后來她才告訴我,剛掛斷電話,她就立馬電話預定了下班飛往中國的航班,拋夫棄子獨身一人從法國趕來。
也虧得當天法國人民沒有鬧罷工,否則她也無法行動這么迅速。
她走的時候,法國小鎮(zhèn)上的陽光正好,來到延川時已經(jīng)是半夜三更。我被她的來電驚醒,頂著個雞窩頭開車去接她。
母親來得太急完全來不及化妝,長時間飛行的疲憊使她看上去更為衰老。我看著她憔悴的容顏心裏很難過,想要矯情地抱抱她,卻被她用一根指頭抵住額頭。
“你現(xiàn)在馬上去給我訂一個四星以上的酒店,我要補眠。”
“餃子來咯——!”老板娘綿長軟糯的南方語調在耳邊響起,水餃散發(fā)出的熱氣迎面撲來,我聞著撲鼻的香氣,想起母親的手藝。她那次回來了整整一個月,自打她出國后就再也未曾在國內(nèi)呆如此長的一段時間。
她推遲了自己的畫展,丟下她不滿三歲的小兒子,跨越了近乎整個歐亞大陸前來陪著我。因為她兒子喏喏地在電話中和她出柜,她不放心。
她長年累月地不在我身邊,對于我本就心懷愧疚,現(xiàn)下又得知我是個同性戀,這更讓她自責,把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說是因為她不在身邊,和女性呆著一起的時間少了,又親情欠缺,才會變成如今這樣。
陪著我的那一個月裏,她找來很多同性戀這方面的書籍來看。雖然西方對于同性戀的態(tài)度比國內(nèi)要開放一些,她平常接觸的人群中也有這樣的人,但是當事情發(fā)生在自己兒子身上時,還是會驚慌失措,沒了往日裏的那份寬容。
她反覆地告誡我:這是一條不回頭的路,你要做好可能孤身一輩子的準備。我當時正和蔣毅打得火熱,哪聽得進這些良言,還告訴她我已經(jīng)找到了相伴一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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