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嬌喝了口熱茶,覺得自己總算暖和了些,這才有力氣替席長殊解釋說:“爸,他也不是誠心的呀,實驗室那邊出了問題,他不主持大局又有誰能站出來?那些研究成果都是幾年的試驗日積月累做出來的,斷了的話不知道何時才能再撿起來,他要是不上心,我還要嫌棄他沒有事業(yè)心呢。”
她說得并不是沒有道理,可羅老爺子懶得聽,對她嗤之以鼻,自顧自地夾菜吃。羅嬌有些后悔沒有將阿紅帶來,不然有個漂亮女人在這里插科打諢一下,氣氛也不會這樣尷尬。
她惡狠狠地想:席長殊你真是個討厭鬼呀,怎么總要我來給你擦屁股,好看的男人都這么麻煩嗎!
她打定主意不跟羅老爺子爭吵,免得他一氣之下對席長殊的印象更加不好,兩個人一個屏息凝神,一個埋頭猛吃,一時之間倒也和諧。可外面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羅老爺子一皺眉,將筷子重重放下,說:“這是怎么回事?”
來了!羅嬌不看羅老爺子,只是在心里想:爸爸總算找到機會發(fā)火了!
聽到聲響,外面侍候著的侍者進來,輕聲細語地說道:“老先生息怒,是有人想要進來見一見老先生。”
“你們做事是越來越不經(jīng)心了,我來吃飯就是圖個清靜,什么人都能見我,我還來這里做什么?”
羅老爺子越說越氣,似要借故發(fā)一發(fā)對席長殊爽約的怒火。羅嬌用同情的眼神看了看侍者,決定一會兒走的時候多給一些小費。按理說客人發(fā)話,他們只要聽著就好,這個侍者卻又加了一句:“那位先生說他姓席,希望老先生給個機會,能夠屈尊見上一面。”
“當啷”一聲,是羅嬌不小心碰翻了碗筷,還好她沒吃東西,這些都是干凈的。羅老爺子一眼掃過來,她訕訕地笑起來,將碗筷擺放好,尷尬地對羅老爺子道:“爸爸……”
“你不是說他不來嗎?!”
“剛剛電話里是這樣講的呀……”
“那怎么又來了?”
“總歸是第一次見您……怎么好真的不來?”“不守約定、言而無信、輕易翻改,這男人實在是一無是處!真不曉得你到底看上他哪里了!”羅老爺子越罵越順口,到最后卻還是說,“我倒要當面問一問他究竟有沒有把你放在心上!讓他進來,我要同他好好說一說!”
羅嬌摸摸鼻子,看侍者出去叫人,心里替席長殊捏了一把冷汗,這第一面一波三折,真不曉得席博士能不能安全度過。
不過片刻,門就再次被推開,侍者引著席長殊走了進來。羅嬌裝作不在意,可視線已經(jīng)牢牢黏在他的身上。他穿了正式的三件套,袖口戴著貝母袖扣。他平日里就端莊至極,擺出可遠觀不可褻玩的情態(tài),撩撥得人只能遠遠聞一聞他的氣息,卻不敢真的湊近。
可現(xiàn)在,他比往日裝扮更加精心,卻沒了那種撩人的風情,大約是因為面見長輩,所以格外多了一分鄭重其事。
他在離羅老爺子幾步外停下,先行了一禮,又雙手奉上禮物,這才同羅老爺子問了聲好。羅老爺子不正眼看他,只拿鼻子出氣,“哼”了一聲,像是一個同男友鬧別扭的少女似的。羅嬌看他這樣也不敢替席長殊講話,不然自己這個爸爸還不知道要如何刁難席長殊。
她對著席長殊眨了眨眼睛,又裝作喝茶,低著頭給他比口型說:道歉。
席博士一顆玲瓏心,果然領悟了,恭恭敬敬地喊了一聲“伯父”,又柔聲道:“實在抱歉,實驗室那邊有突發(fā)事件,相關人員都不準離開一步,我和他們溝通了很久,本來還應該在被控期,可第一次見您才是頭等的大事,我立了軍令狀,終于能夠出來,只是緊趕慢趕,還是遲了一步。”
他先是解釋了自己來遲的原因,又詳細說了事態(tài)嚴重,最后補充說為了趕來究竟有多么努力,羅嬌暗暗為他鼓掌,因為這些話合情合理,卻又不顯得太過狡辯,只是這還不夠,因為羅老爺子只是說:“既然這么忙,不來也罷。總是我嫁女兒過去,就像是水潑出去,反正是已經(jīng)注定的事情,你上不上心也無所謂。”
羅老爺子說這樣的話實在是天賦異稟,簡直是個含怨的深閨女子。羅嬌本來在喝茶,好容易才忍住沒有噴出來。她同席長殊對個眼神,正要說話,可席長殊沖著她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插手。
她雖然是個女強人,卻也懂得給男人留出空間的道理,所以果然袖手旁觀。羅老爺子杯中的茶涼了,侍者正要上前更換,席長殊卻已經(jīng)搶先一步,又對著羅嬌說:“嬌嬌,我忽然想起來,我拿了一塊茶餅送給伯父,只是忘在了車上,能不能麻煩你去替我取來?”
羅嬌“嗯”了一聲,有些遲疑地站起身,推開門時卻又回過身來說:“爸爸,醫(yī)生說你心臟不大好,要你不要激動,你就和席博……長殊心平氣和地聊一聊吧。”
羅老爺子看她,就像看一個不開竅的石頭,鼻子出的氣更多,重重地“哼”了一聲,又不言語了。羅嬌拿了席長殊的車鑰匙,從副駕駛上拎出那塊像是被隨手放在那里的茶餅,瞧了瞧就挑起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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