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篇 46
但是相思莫相負
雨青直言,心疼姑姑,但更心疼表哥。寒瑯聞言低頭不語。雨青依傍他懷中,一會又道:“那副御匾如今何處?”
寒瑯似被鋼針又捅一回,半晌壓下悲憤道:“在祠堂,懸在父親牌位上方。”
雨青幾乎帶著祈求之色流淚向寒瑯道:“表哥!不去神京不行么?那人對姑父這般……我們為何還要去!姑母……姑母就那樣需要表哥走姑父的老路么?”
寒瑯終于忍不住,面作痛色,緊緊環著雨青,卻一個字也沒有說,闔眼強壓痛淚。屋中半晌寂寂,燈花爆出“劈啪”一聲,燭火搖曳。
許久,寒瑯緩緩開口,聲音像是極遠,他道:“妹妹知那年我們分別時,父親尚在京中,母親隱晦提及,我家雖是大族,但我只是旁支,父親雖官至御史臺,畢竟品級不高,而我區區一個秀才,舅父戰功赫赫,妹妹是顧家獨女,若我不能自立爭氣,舅父絕不肯許嫁。”
“那時臨別,妹妹雖溫言相慰,然而我豈不知妹妹從最初便是不愿我入仕途的?其實父親出事前,我已隱約知曉父親在御史臺并不稱心,新帝登基以來許多事都看不慣,卻攔不下、管不了,眼看朝中七零八落、人人自危,父親無能為力,三緘其口。然而為迎娶妹妹,寒瑯不在乎。哪怕為妹妹嫌惡,只要能接妹妹出樓閣,被妹妹冷眼幾年,寒瑯擔得起。”
寒瑯說著恍惚一聲輕笑,“你知這幾年不能相見,夜間想著妹妹時我會做些癡夢,心中暢想,若日后果真高中,待迎娶妹妹過門,我自己立住地步,便攜母親搬出宋家。就在長洲另購一個院落,哪怕僅有小小三進,只要能離了這泥窟淖穴,我就將母親奉養在長洲。屆時如妹妹不嫌神京路遠,我便攜妹妹入京,若能外任,更可攜妹妹借宦游之機游覽河山。稍過幾年,待母親放下父親之事,我便辭官,攜妹妹訪仙人遺跡,我們去謁叔夜陵,妹妹不是一直想去云臺山么?我們去那裏隱居,再不問世事……”
說到此寒瑯頓住,楞怔半晌才道:“直到聽聞妹妹病篤,已無生機……是我害了妹妹,兩年間只想今后或有機會來接妹妹,唯顧苦讀,音信皆無,全不顧妹妹病體,閨中憂懣襟懷,為我磨折性命……”
雨青聽得心碎,抱緊寒瑯,將頭埋在寒瑯懷中,半是祈求半是恐懼道:“妹妹如今病已沈重,生還無望,哥哥既有隱志,何苦走這彎路,不去神京不好么?為何要賣身給那樣一個寡恩欺侮姑父之人!妹妹……妹妹求哥哥……”
寒瑯見雨青欲言又止,彎下身定定望在她眼睛裏道:“妹妹要說什么,只要寒瑯有的,妹妹只管拿去!若是有法可將寒瑯一條性命換給妹妹,令妹妹覆生,寒瑯今日便把命給妹妹!”
雨青搖頭,淚流不止,猶豫不知如何開口,一會忽道:“如果我說我和姑姑……”話才出口想起與胡生之約,強咽下去,又哭一陣,哀哀道:“雨青數年纏綿病榻,如今肉身已是油盡燈枯,連話都不大說得出了。表哥一向疼我,看在雨青為表哥受的幾年癡情苦楚份上,若表哥心中還憐惜雨青幾分,待日后雨青有言相求時,表哥可否莫問緣由,依我所言,莫要負我?”
寒瑯聽雨青言及“莫要負我”,分明尚未有其事,已覺心痛愧疚,抱緊了雨青道:“今生怕難與妹妹人間廝守,但寒瑯此志不渝,同妹妹‘生則同衾,死則同穴’,絕不相負。”
雨青滴下淚來,闔眼道:“表哥千千萬萬記得今日之言,莫要相負。”
寒瑯垂淚相望,表妹哭得兩腮緋紅,目中秋水盈盈,寒瑯情不可禁,攤掌托在雨青腮上,闔眼輕輕吻上雨青雙唇,冰涼濕潤,幽香滿口,卻令人止不住地悲從中來。
棠花又開,寒冬已去。雨青久在夢中依伴寒瑯,肉身已昏睡數月。省信走后,云夫人去信向希孟哭怨他鐵石心腸,如今省信離去,雨兒如何得生。得信后,希孟問計于帳下那位昔日勸他為雪蒼娶親的高人。高人掐指一算,驚疑不已,道是小姐病已沈重,百無生理,如今卻另有不才之虞。
那位先生頗通易理,掐指算來,雨青周身一股妖異靈氣,魂靈卻已不在肉身,必為妖類糾纏。此事玄之又玄,奇詭非常,事關小姐名節,他無人處拉住希孟細細告訴,煩請大都督請位道長來設壇為小姐拘魂為上。
希孟大驚失色,細問根由,既驚且怒,萬想不到雨青身上竟出如此荒唐不才之事,若傳出去,如何向李家交代?他同雪蒼千裏驅馳,到了南省不回家,先赴茅山央請仙長,而后攜著一位茅山道長急急沖回家中,拘拿雨青魂靈。
胡生不曾料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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