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周而覆始。
當第一聲春雷從遙遠的天際邊傳來的時候,大地到處早已經綠油油得了,更有耐不住愛出風頭,爭艷斗俏的野花怒放在山崖邊地頭旁,招引著蝶兒來了,蜜蜂來了。樹在吐綠,河在吹唱,招引鳥兒飛來繞去,舊的已經去了,新的生命正在孕育。
官都成焦急地在婦產科門外的過道裏走來走去,小燕已經進去兩個多鐘頭了還沒見消息。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根接一根地抽煙,額頭上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他干脆解了扣子,敝開胸,好讓那微微的涼風平靜一下自己那撲撲騰騰的心。這時他見產房那邊白衣護士腳步不緊,神態輕松便猜到小燕一定生了。剛要推門進去,忽聽有人喊自己,扭頭一看,小燕姐拎著大籃小籃,滿頭大汗地趕來了,見了他,上氣不接下氣地道:“我昨晚就一直睡不踏實,總覺得有什么事要發生,今早眼跳得更厲害,就去了你那兒,果不出所料,小燕就要生了。”都成接過那一籃子雞蛋,朝裏指了指道:“估計是生下了。”便和她進了病房。剛放下手裏的東西,護士們便把小燕推了進來,全是笑瞇瞇的神情。有一個歲數大一點的對都成說,準備請客吧,生了個帶把兒的,一會兒洗了身子,稱稱體重就抱過來了。都成聽了是男孩,五臟六腑都甜透了,再看小燕姐,臉樂得像一朵盛開的牡丹花。他不知該說些啥,見那同舍的女人們向他投來羨慕的眼光和聲聲讚嘆,竟害羞臉兒脖子全紅了,一溜煙跑了出去。
都成買了一大堆的糖塊回來時,孩子已經抱過來了,靜靜地躺在小燕的臂彎裏,粉嘟嘟的臉兒,招人喜愛。小燕抓了大把大把的糖向在場的人散去,所有的人都在嚼著甜甜的糖塊,說著夸耀嬰兒的吉利詞兒。都成見小燕臉色有點白,但神態自若,便放了心,自個兒也不知是該坐著還是該站著,竟蹲在孩子面前,傻傻地看去了。
小燕住了六天院。第七天,官都成托王主任從政府車隊借來一輛北京吉普,把母子倆送回了鄉下。老官夫婦見自家添丁加口,更是樂不可支。都成母親抱著這個長孫看呀,親呀沒個夠。左鄰右舍前吆后喝,喜喜鬧鬧放了一通鞭炮,劈哩叭啦的算是祝賀。
都成現在又成了從前,獨自一人守著一間空空的房子。隔壁趙還生和郭燕有時那嬉笑聲傳到他耳裏,他便內心空虛,有一種失落感。還生近來也不多來他這兒了,整天和郭燕東游西逛,儼然一對新婚夫婦。郭燕父親見女兒這樣子也沒辦法,只想趕快給她找個工作,安排了,算是有個正經事兒做,有個約束,免得再惹出一些是非來。郭部長這種想法是對的,這兩個年輕人現在除了各自身上那一處隱密處外,其余的已皆為共有了,如這樣再整天價得耳鬃廝磨下去,恐怕就只有快快走結婚那條路了。都成自個兒在屋子裏悶坐,無所事事,便想去還生那邊聊聊。還生門也未關,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呼嚕,枕邊放著一本《紅樓夢》。都成輕輕地了拍他兩下,還生睜眼見是他,便伸了伸四肢,坐了起來。都成遞給他一支煙,開玩笑道:“今天咋不見郭燕來?”還生揉了揉眼,點燃煙道:“上班了,前天就去了,在市人民醫院做收款員。”都成聽了讚許說:“好工作,我說怎么這兩天聽不見你倆那打打鬧鬧,嘻嘻哈哈的笑聲呢。”還生抽了兩口煙,忽想起了件事,便問道:“聽說不幾天這房子就要拆了,是不是真有這回事,那咱倆在哪兒住呢?”都成笑道:“是要拆了,最遲在這個月底。你還愁沒住的地方?哪兒辦公哪兒住吧。單身漢怕啥哩!告訴你,在這兒安心住吧。先把后院的七間大瓦房建好后,等咱們先暫時搬進去了,然后才開始拆了這房建新樓。”“噢,是這樣的。”還生聽了說:“那我就放心了。現在郭燕上班了,也不能像往常那樣來了,我得趁此機會多學習學習,再混下去弄不好落個新的沒學下,舊的倒忘了。一旦有運氣讓咱考試上學深造,那就來不及了。”官都成知道上大學是趙還生夢寐以求的心愿,也深知以后所裏能與自己相抗衡的就只有他了,他或許還要超過自己,現在關系處好些,感情拉近點,以后總不至于和自己爭點什么吧?便道:“說得對,你不見時下對人才這么重視,那些有文憑的,都不是弄了個什么長的在干嗎!抓緊學,你高中畢業,有基礎,肯定會有前途的,可千萬別耽誤了。”還生其實心裏也很清楚,似一池清水,他從一開始便知都成是個有野心的人,他還記得崔所長讓自己干開票員,都成干修繕時他的神情,見了自己總是有意的低頭,在所裏閑談時總是那種忌妒的樣子。不過還生他很明智,沒有計較這些,依然我行我素,他的心思在上學上,他不和都成比,是要和他的同學比,上個大學也好讓那些看不起自己的同窗們羨慕羨慕。還生聽了他這么說,便笑了笑,嘆了一聲氣道:“咱總是這樣想的,誰知能不能實現呢?或許就是南柯一夢,等到醒來時,依然兩手空空,一無所有。”“做人千萬別太輕視了自己。”都成聽了,指著他說,“再難的事,總會解決的,車到山前必有路么!就拿咱倆說吧,你還知道有頂替父親,離開農村進城工作這條路,我呢,一不是大學畢業,二不是覆轉軍人,頂替誰,不也照樣和你一樣嗎?這條路不行,想想法子,就會還有另一條路的。你現在和郭燕處得那么火熱,他父母又沒意見,我就不信,郭部長到時能不幫你這個未婚女婿一把?”
說到這兒,還生心裏不禁一跳,那天中午他去醫院,收款室還有另一位女孩,那長得才叫俊,細皮嫩肉,白白凈凈,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當時正好郭燕出去有事,他便坐下來等,就和這女孩談了幾句話。他覺得倆人的眼光每每碰到一起的時候,便有一種觸電的感覺,那種觸電讓他心跳加快。呼吸急促。就那么短暫的一碰,他便窺視到女孩眼內那種異樣的光和低下頭時那種特殊的羞澀之容。從她佩帶的胸卡上知道她叫夏蓉生。郭燕回來后,還生說了句不說也行的話便草草離去,臨走時他禮貌性地向那女孩子說了聲再見。女孩沒起身,只動了動手,但那眼神就足以逼他下次再來。還生回到自己屋裏,躺在床上將郭燕和夏蓉生放在腦子裏比,越比越迷亂,越比越生氣。誰知這時郭燕來了,她不等還生起來,便爬在他身上一通亂親,親得他體內燃燒了起來。他知道所裏沒人,便拉了窗簾反鎖了門,試探著正要和郭燕做那種美事。不知咋得,頭腦突然清醒了,扶起女人,系好她的褲子,在自己臉上打了兩個耳光。郭燕也生氣,不再言語,靜坐了一會兒便沈著臉離去。
還生突然想起這情節竟一會兒沒回話,他覺得有點失態,便不好意思道:“人家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不管,哪還顧得上我這個外姓人。”“那倒不一定。”都成勸慰道:“有他那個千金女兒在后督促,他不會也不敢坐視不管,你就放心吧。”都成見他還是滿臉的憂郁之色,覺得自己也就再別打攪了,還是走了好,便編了個借口脫身離去。
都成站在大街上,左右徘徊,不知何處去,這時崔所長騎著他那輛破車吱吱扭扭地過來,他倆便相跟著回了所裏。崔所長滿臉的喜色,大事告成的樣子,他對都成說:“工程隊已經聯系好了,下月十號便開始動工,先把后邊這排七間大瓦房蓋了。財政局拔來的款子明天就到,你註意收到。要另建賬,專款專用,上邊是要檢查的。再就是明天派全體人員將東西兩街的房子逐個檢查一遍,發現有漏雨的,下水道不通的,立刻修補,要在咱開工前將這些隱患都排除了。別等到了雨季了,咱這邊工地忙得抽不下人,那邊住戶吵吵鬧鬧要修房,弄得咱們焦頭爛額不說,還要挨市裏的批評。”都成點著頭道:“行,那離開工不到半月了,后院那堆煤先放哪?”崔所長聽了,不帶考慮地說:“留下一點,人家工程隊來了也要開竈,剩下的就先拉到我家放著吧,再沒有個合適的地方呀。”崔所長說完,吸了口煙,愜意地靠在椅子上,嘴朝上噴吐著一個接一個的煙圈。都成問他還有沒有別的事,他剛說出沒事,忽又想起來了,便坐正身子道:“我差點忘了,你去王主任女兒家一趟,她家缺個廚房。她準備自己找幾個工人蓋一間小房,你去和她計算一下費用。王主任為咱所裏出力不小,這費用到時咱們是要報銷的。註意,別讓她超過這個數。”崔所長說著豎起三個指頭。官都成點了點頭便轉身而去。
王主任的女兒正在指手劃腳,吆喝著兩個工人別偷懶,將灰槳打細點。她見過官都成兩次面,可以說是相識的。但都成進門后,她并沒有理他,照樣忙自己的。都成知道官家的女兒就都是這樣,尤其如王主任這樣的官家,要有架子的。心裏氣恨道:“等你老子退休了,我非把你趕出去不可。”他見那兩間正房已經用白灰新抹了一遍,雪白干凈。再走近一看,頂棚也重新裱了,地面也已用水泥碎石鋪了,并重新抹了面,如新的一般。靠兩墻的廚房也已建了半截,看起來沒幾日就要成了。官都成肚子裏填滿了氣,心裏怨崔所長道:“真是無法無天,已經成了這個樣子,還讓我來干什么?還要預算一下控制在三百元內?見鬼去吧!”他轉身就要離去,這時才聽見王主任女兒喊他的聲音:“餵,你看這么干行嗎?回頭我再謝謝你們。”都成頭也沒回,嘴裏只哼了一個“行”字便走。
崔所長聽了都成的匯報,也無可奈何搖了搖頭,看樣子算是默認了。都成便不再追問此事,到時只要崔所長簽了字,他便會付錢的,好賴自己入黨之事還在人家王主任手裏篡著哪。
工程隊來了。工頭姓許,名德安,四十多歲,黑黑的皮膚,一身健壯的肉。他來到都成屋裏,低頭哈腰敬煙恭維,像奴才似的。半天了才說出了先借一點生活費的事情來。都成見他那可憐的樣子,便道:“你給崔所長打過招呼沒有?”他兩眼一瞪,楞裏楞氣道:“沒有。”都成道:“沒有我咋付給你哩?”許工頭聽了這顯得有點熬煎,嘴裏咕嘟道:“那咋辦,我這會去哪兒找崔所長呢?中午讓工人們吃啥哩?”說著,頭上竟急出了一層密密的汗。都成見他那副可憐相,便道:“好吧,我看你們出門在外也是不容易,打個條就先拿上吧。”打發走老許,都成一個人在屋裏沒事,便站在窗前看街上的行人。這時,他發現芳蓮騎著車子回家了,路過這兒時還朝他屋這邊看了看。她今天穿一件紅藍相間的花格上衣,黑色褲子,褲子緊緊地貼著她的腿和臀,顯出成熟女人豐腴的身段來。都成自小燕臨盆都快一個多月了,一直過著禁欲的生活。這會兒見了芳蓮不禁心裏癢癢的。他洗了把臉,將胡子刮得凈凈的,喝了杯水便摔門而去。
劉芳蓮正在擇菜,見都成進了屋來,立刻停了手頭的活,滿臉的喜悅。她站起來,洗了手,泡了杯茶水端給他,笑道:“聽說媳婦給你生了個大胖小子,我真替你高興。”都成接過杯子道:“我的高興勁兒早已過去了,母子倆回了鄉下,就剩下了我一人在城裏,飯也懶得做,東混混西湊湊,騙騙肚子。尤其是那寂寞,簡直無法打發。”“那你咋不來?”女人瞄了他一眼道,“人家心裏總是裝著你,你卻總不經意,說好的一星期來一次,這都有一個多月了,不見你的影子,我還以為你把我忘了。我不也是一個人嗎?難道就不孤獨?”都成見女人臉色有點異樣,眼圈有點兒發紅,便截住她的話道:“這我知道,我哪能忘了你呢。只是公事、私事攪得我丟東落西,這不是有空就來了。我出去多買幾個菜,再帶上一瓶酒,咱倆好好團圓一頓,真誠談一談。從現在到明早我哪兒也不去,只屬于你。”芳蓮聽了“撲哧”笑道:“一個多月不見,想不到你真長了不少見識,也浪漫了。”說著便打開抽屜取出一張十元的票子來。都成推開她的手,生氣地說:“這你就真的見外了。”然后在她的臉上迅速地吻了一下,做了個再見的手勢,輕快地出去了。
官都成買了不少的菜,夠得上豐盛,滿滿地擺了一桌子。芳蓮找來兩個小酒杯,洗得干干凈凈,每人面前放了一個。都成斟滿酒,舉起杯子對芳蓮道:“來,咱倆先碰上三杯,然后再邊談邊喝。”芳蓮一連喝下這三杯酒,辣得她齜牙咧嘴,便趕忙夾了一筷子菜送往嘴裏,不料卻嗆了一下,憋得滿臉通紅,咳嗽不止。都成知道她喝得太猛了,便忙去替她撫胸捶背。女人待緩過神來,便轉身摟住他的脖子道:“你真讓我想死了,親親我。”兩張沾滿酒精的唇緊緊地貼在了一起,粘粘糊糊地吮吸了半刻,這才松了手,重新落坐。
他倆喝了有將近半斤的時候,芳蓮就有一點微醉的樣子。都成便撤走酒杯,勸她多吃些菜。芳蓮見沒了酒,就起身要倒茶水,卻站立不穩,差點跌倒了。都成一把扶住她,將她抱到床上,勸她躺一會。芳蓮很聽話,蹬掉鞋子,閉著眼仰面朝天,張開嘴大口大口地朝外吐著酒氣。都成肚子還沒添飽,這下見她平平靜靜的,便放了心,坐到桌前又吃去了。然而沒等他動幾下筷子,卻聽見這邊“鳴鳴咽咽”地哭了起來,轉身一看,芳蓮雖還在那兒躺著,早已淚流滿面了。
都成想,她不知又遇到啥不順心事了,便坐到她跟前,把她抱在自己懷裏,又是親吻,又是撫摸,安慰了一番。女人止住了哭,坐起來,倚著他的肩道:“都成,我怎么是這么命不好的人呢?處處遭人暗算,時時有人欺負。長這么大了,就碰見你這樣一個好人。我夢裏都在后悔,蒼天咋不讓我遲出生些幾年,好讓我早點遇上你呢?這真氣死我了,真正應了那句古話‘恨不相逢未嫁時’我今天就給你講講我的身世。”
“我是一個從小就沒了母愛的人。不到六歲那年,母親就去世了,上邊還有四個未成年的哥哥,最大的才十五歲。好心的鄉鄰見我父親可憐,便紛紛勸說父親將我送給那些欠孩子的爹娘,或讓誰家養著,長大給人家做兒媳算了。我父親死活不同意,就在我姑姑找好了人家前來抱我時,爸爸緊緊地拉住我,兩眼哭得紅腫,悶坐在院子裏一句話也不說。這時我躲在爸爸懷裏,在他后背上是三哥、四哥在無聲地啜泣,大哥、二哥站在一旁默默地流淚。姑姑見了這場景,也說不成話了,把大哥和二哥拉在懷裏便哭。哭聲嗚嗚咽咽地把鄉鄰們也引來了。大伙看到這情景,也沒有一個來勸說,靜靜地站了一排,個個兩眼紅腫,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后來,爸爸抱著我站了起來,拉起姑姑,哽咽著說:這五個孩子,我養,一個也不送人。小蓮更是她娘的心頭肉,我舍不得。從此后,爸爸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起床把飯做好放在鍋裏,然后叫醒大哥,讓他照看弟幾個吃飯,再把我從沈睡中抱起,穿好衣服,然后步行十七八裏地到縣城裏上班。父親沒有文化,當時在縣政府食堂工作,干得是挑水、和煤這些雜活。就這樣,風裏來,雨裏去,不論是三伏酷暑,還是數九寒天,一直到了我八歲上學的年齡,這時父親才借錢買了一輛舊自行車,算是實現了半自動化,早上也就不用走得那樣早了。但每天都是早上走了,中午再回來,吃過飯再去,下午再回。也不知是父親無心再續,還是女人怕我們這個家,反正他一直未娶,獨身生活者。二十幾年過去了,我的父親早已被生活的重擔壓得彎了腰,滿臉刀刻般的皺紋,花白頭發。我的四個哥哥沒有一個辜負了爸爸,他們小時候雖然沒有吃飽過,沒有穿暖過,大冬天赤著腳,穿著前露趾,后露跟的破鞋,蓬頭垢面,但他們一個比一個棒,清一色的大學生。特別是三哥,是我們那兒十裏八鄉惟一的一個出國留學人員。上月他給我寄來一封信,信上說,四哥去信問他能記起媽媽的模樣嗎?他回信告他,你去問問爸爸,大哥和二哥,我只知道媽媽是個高個子,長形臉。三哥又說四哥況且是那樣子,小妹你恐怕就沒有印象了吧。媽媽一詞在你腦海就成了一個概念——你、四哥還有我,一個永遠也不太懂的概念。”
芳蓮說到這裏,早已滿眼的淚,泣不成聲了。她用手帕沾了沾淚,然后趿上鞋打開抽屜取出那封信交給都成看。都成且先不看那內容,但就一紙的蠅頭小楷就讓他自知不如了,簡直天壤之別。
芳蓮待都成看完,重新放回原處,喝了口早已涼透了的開水,接著道:“我的腦子不如四個哥哥,但卻總想和他們比,覆習了幾年才考上省輕工業學校,學習做玻璃制品。畢業后我縣沒有這種行業的廠子,便就近分到這兒,誰知卻進了狼窩。”說到這兒芳蓮氣憤的樣子,看上去身子都有一點兒顫。“當時王主任,就是在前面住的那個,是分配領導組的成員。我去時是他接待的,說是讓我過一段時間再來,可是一連幾次都是這句話。眼看著同時畢業的其他同學都陸續參加了工作,我還這么在家坐著,心裏便有點急。那天下著小雨,我就坐了幾個鐘頭的車趕到這裏。碰巧王主任要出門辦事,他見我濕漉著頭發,焦急的樣子,便勸我耐心一點,說他過一會就回來,讓我無論如何在他辦公室等一下。誰知,他一下午都沒回來,這一下可讓我難受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后下決心要走時,他回來了,笑嘻嘻的說事情太忙,脫不開身,問我吃了沒有。我問他把我分到哪兒了,他卻不回答,不緊不慢地說,先別急,我去食堂打些飯,等吃了再說。他打回飯后,我也不客氣,反正肚子已經餓了,便吃了個飽。這時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樓道裏空曠的偶有一人走過,那踏地的咚咚聲便會傳過來。這時,王主任走到我跟前突然抱住我道,我想和你干那事。我一聽,立刻一楞,頓時心驚肉跳,推開他道:求求你了王主任,我還是大閨女,還沒嫁人哪,你以后還讓我活不活?他一聽這些,反鎖了門,跑過來使勁地抱住我,亂親一通,他見我要大喊,便立刻捂住我的嘴道:你喊吧,反正是沒人會聽見的,再說即使有人聽見了,那樣更會毀了你的名聲,說你為了安排工作拉攏引誘我,你更無法在這個城市活下去。現在我給你說實話,玻璃廠都不愿要女的,嫌干不了活,我正低三下四的求人家哪!不行,我就不管啦,你想辦法去吧。說畢,他放開我,站在一旁,理了理凌亂的頭發,擺出一副打發我走的樣子。我那時覺得自己實在沒有辦法,無路可走,便沒有動,坐在床沿上低著頭哭泣。他見我屈服了,便拿來毛巾擦了擦我的臉,得意地說,人生就是這么回事,別把那看得太重了,我不會虧待你的。說著便將我推倒,剝了我的衣服。這一晚,他沒有回去,反反覆覆折騰了我好幾次,第二天,一整天我都沒有緩過神,哪兒也不去,就賴在他辦公室休息。王主任見我這樣子,也有點兒怕,鎖了門一上午都不敢進來。直到下午才回來,帶回來了工作介紹信,讓我明天就報到。我拿了介紹信,找了一家旅館住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市玻璃器皿廠。王主任就仗著這點功勞,從那以后每隔一個月便來來糾纏我一次,我也不避你,直到大前天他還來了。我那前夫是經人介紹認識的,婚后才知他是個雞肚心腸的人。我本以為嫁了他后,便可擺脫王主任的魔掌,生兒育女,相夫教子,做一個賢慧的女人。誰知新婚之夜,,他沒見紅,便追問究竟,我如實相告之后,他從此便不將我當人看待,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有一次竟把我打得筋骨出了毛病,腿跛了半個月。當時我在車間,廠生產科孟科長是位三十出頭年輕英俊的小伙子,大學畢業很有才氣,我一向對他很敬重。他見我一連幾天腿不利索,問我咋回事,要不要請假,我均含著淚不回答,后來他請示廠長后便把我調出車間。那天下午下班后,我特地買了一條煙前去答謝他。進門后,他正在那兒不知寫什么,我怕外人見了,便將門輕輕地關上。他先批評了我。后聽了我的訴說后便很同情我,氣恨恨地罵我男人。再后來是我不對,是我引誘了他,引誘他上了我的身。那次我才知道了什么是男女之愛,短短的十幾分鐘,我們愛得是那么投入,愛得是那么純潔,那么不摻雜一點兒私心雜念,全身的。事完后,他很后悔,打自己的臉,我便勸他道:你不用自責,罪人是我,我不會破壞你的家庭的。然而在我離開他辦公室時,卻被廠裏一名長舌婦看見了,她用異樣的目光看我。后來廠裏有些人就知道了此事,再后來傳到他媳婦那兒,夫妻倆竟鬧得要離婚。這下我坐不住了,我趁一個傍晚去了他家。正好他一家三口在吃飯,都緊繃著臉。見了我,他媳婦更是橫眉冷對。我啥也沒說‘撲通’便跪在他們二人面前,搞得他倆面面相覷,不知所措。我對他媳婦說:我自認也算一個正直的女子,這件事全是我的錯,就那么一回,要打要剮我一人全當,你們倆可千萬不要鬧離婚。請你清醒,孟科長是位優秀的男人,你若要走和他離婚這步棋,你會終生后悔的,你若讓他獨身了,要嫁他的不止我一人。說完,我頭也不回,轉身離去了,后來見他倆和好如初,我便心安了。然而自己的家卻破了,我成了寡婦,而且是一個名聲不好的寡婦。現在又遇到了你,你無法和孟科長比,他是知識型的,才子類的。你是心靈型的,可靠類的。那個已經去了,現在就只剩下你了。我同樣不會讓你家庭難堪,只要你把握好就行。給我介紹的男人也不少,但我均拿他們和你比,和孟科長比,只要碰上合適的,我便會下決心離開你,割舍這段情緣,去做我的賢妻良母。”
都成聽她這么說,心裏竟沒有一丁點兒的醋意,反而覺得她愈來愈高大了。自己不會做貼切的比喻,只有用時下電影上,報刊裏常說的那個詞“現代女人”來看待她了。
都成聽她講的這般合情合理,也語重心長地說:“姐,真想不到,你竟是如此開明的女士。我聽了真是受益非淺呀。真應了那句‘聽君一席言,勝讀十年書’的古話了。我打心底裏祝愿你能找到一位和你一樣才貌雙全,心地善良,正直不阿的大哥。到時咱倆立刻斷了這種關系,我做你弟弟,一種嶄新式樣的弟弟,潔白如玉,沒有一絲污點的弟弟。企盼你從此另辟人生道路,永遠幸福,去圓你那賢妻良母的夢。”芳蓮聽他這么一說,覺得這僅僅的二兩酒便讓彼此的語言表達力提高了許多,不但聽著舒服,就連心情也開朗了許多,便輕輕地摟住他的頭,深深地吻了一下道:“我的寶貝,此生即使不能如愿,能有你這樣一個關心我、愛護我的兄弟就足矣!”說完便離開他的懷抱,顯出一身的輕松,伸了一下腰,打了個哈欠道:“我肚子還不飽哪,光顧喝酒,還沒吃哪。”說著便坐到桌旁,大口大口地吃去了。
飯后,天空落起了蒙蒙細雨。都成也不去所裏,留下來陪芳蓮玩。他倆找來一副撲克牌,玩起了爭上游,每局贏家在輸家的臉上貼一張紙條。都成今天手臭,整整一個下午,臉上的紙條是撕了又貼,貼了又撕,惹得芳蓮前仰后傾,大笑不止。傍晚時分,雨大了,淅淅瀝瀝的。都成提了一個不錯的建議,說兩個人都沒有真正地深深地享受過戀愛的滋味,今晚就像電影裏演得那樣,模仿一次情侶雨中行。芳蓮找來一把傘,他倆整了整衣裳,理了理頭發,便鎖了門,緊緊地相擁著上街。都成將傘蓋壓得很低,是怕被熟人碰見,踩著濕淋淋的柏油路,說著不著天際的悄悄話,漫無目的的走在街頭。電影院廣場從來就是個熱鬧的地方,雨天也不例外。他倆走到這兒時,大喇叭裏吆喝著武打功夫片《少林寺》就要開演,看看再沒有別的好去處了,便買了兩張票,隨著人流進去了。他倆的座位在最后一排,前邊有好多對戀人。影片一開始,燈光便暗了,原先那緊挨著的兩個頭便有一個不見了,倒在了對方的懷裏。芳蓮也入鄉隨俗,到了山裏唱山歌,一頭靠在都成那寬厚的胸膛上。他倆一會兒撫摸,一會兒親昵,看了不到一半便覺沒勁退了場。依然像來時那樣,只不過是沒走原路,換了另一條街,繞了個大圈子回了芳蓮家。
喝了兩杯熱茶,都成見芳蓮洗罷臉過來,淡粉色襯衣藏不住那兩只挺拔的乳房,顫悠悠得像兩只小兔子。他不禁拉住她,伸手插進去撫摸了起來,那細膩柔嫩的肌膚,硬而富有彈性的乳頭引逗得他心神不安。女人靜靜地站在他面前,兩手撫住他的頭,兩眼飽含著那種憐憐的關愛在專註地看著他。都成抽出手,迅速洗了手臉,沖掉那雨的泥腥氣,關了屋門,拉嚴窗簾,一把抱起女人,雙雙躺倒在床上。兩人緊緊地抱著,雙唇貼在一起,忘我得親吻,好像這世界上再沒了別物。萬籟俱寂,雙方都能聽得到對方那“冬冬”的心跳和感受那肚子有節奏的起伏。半個鐘頭過去了,他倆總算從纏綿中覺醒了,張開眼,不覺相視一笑。這也是一種力氣活,兩人都覺得渾身燥熱,便脫光了衣服,散散那熱氣。芳蓮躺在那兒,簡直就是一副傳世的仕女圖,就像《登徒子好色旦武》裏說得那樣:增一分則太高,減一分則太矮,著粉則太白。線條清晰,凹凸分明,撫去光滑如錦鍛,按上去感覺如凝脂。再看那神秘處,像一池波光嶙嶙的湖水,岸邊蘆葦叢叢,湖中銀光閃閃,是誘人的風景。都成看得頭發暈,心發急,下身膨脹得像一支拉滿的弓。他雖然肌膚黑了一點,但卻是一身強壯的腱子肉。他俯下身在女人的額頭上輕輕地吻了一下,算是拉開了序幕。女人閉了眼,兩條圓潤的腿柔情地分開,都成揚起自己那小斗士,朝那漩渦處一頭扎了下去。
微風漸起,細波起伏,慢慢地狂風卷來,巨浪滔天,一個浪頭便是一朵迷人的花,大浪震撼著河床,將戲水者托上來,沈下去。幾番拼搏,聲聲呼喚,兩人總算從狂熱中平靜了下來,仰面呻吟著,感受那發洩后的快感。
第二天一大早,芳蓮便把都成從酣睡中推醒,她要上班去了,吩咐他等一會兒離開時把門鎖好。都成睜開疲憊的眼,一聽說她要走,便立刻清醒了,快快穿好褲子,和她一起出了門。天空中還在飄著蒙蒙細雨,溫潤的空氣新鮮得沁人心扉,遠處近處都還籠罩在朦朧的夜色中。都成先出的門,他左觀右看,見四下裏沒人,也顧不上和芳蓮告別,便幽靈一般輕輕地竄回自己家。
趙還生昨天上午和郭燕斗嘴,生了一肚子氣,本想晚上到同學那兒散散心,不料天公不作美,下起了雨,便悶在屋子裏無所事事。書拿起來又放下,一點也看不進去,便躺到床上瞪大兩眼想心事。想起郭燕上午那模樣便一肚子的氣。一轉念又想起夏蓉生了,便渾身得舒服。他就這樣一個郭燕一個蓉生,忽而生氣忽而舒服地去睡了。今天一大早便無了睡意,早早起床坐在桌前看書,這會兒覺得肚子難受,想上廁所,剛要開門,便聽見隔壁都成那門“叭”地一聲響,也不知是出去了還是回來了。他輕輕開門出去一看,見屋子裏燈亮了,是回來了。他匆匆去了廁所,回來時剛走到屋檐前,便見都成門前站著一個人,打著兩傘。他便縮了回去,只露出個耳朵在偷聽。是個女人的聲音:“看你毛手毛腳的,褲頭都忘了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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