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兒其實(shí)并沒有料到, 這句話的殺傷力竟會對魔鏡有這么大。或者說, 她是高估了魔鏡的節(jié)操。
魔鏡長久以來都扮演著弄臣的角色,并精于此道, 極為專業(yè),經(jīng)驗(yàn)豐富。
不過, 就如貝兒所預(yù)料的那樣,魔鏡確實(shí)十分忌憚不死者。亨利摩根此前曾說過, 他想要去尋找魔鏡,卻在即將找到魔鏡之時, 陡然失去了對方的線索。而摩根醫(yī)生的直覺是正確的魔鏡不僅有擁有自己的意識,并且還特意選擇避開了不死者。
這就說明,不死者在某種程度上可以克制魔鏡。但是亨利摩根以前并沒有接觸過魔鏡,所以魔鏡忌憚的并不是溫和的摩根醫(yī)生, 而是另一位更加危險的不死者,也就是最近找到了摩根醫(yī)生的那個活了上千年的不死者。
從一些行為軌跡上以及那些懸案的手法上來看, 歲數(shù)更大的不死者已經(jīng)在上千年生活的磨礪裏, 失去了對生命的敬畏, 看破了人性的丑惡, 也沈淀了豐厚的人生智慧或者說, 很少有人能夠躲開這位目標(biāo)準(zhǔn)確, 辦事老練的殘酷獵手。因此, 魔鏡很可能之前在那一位不死者的手裏栽過跟頭。
貝兒其實(shí)并不知道魔鏡到底遭遇了什么,只是拋出了一個引子,便看到魔鏡忙不迭地咬上了鉤。在威脅完魔鏡之后, 她就可以支使著對方來給這樁麻煩收尾了,之后還能給自己的任務(wù)增添一點(diǎn)助力。
只是貝兒回頭看了看彼得一眼。在有第三方在場的情況下,不想透露更多的她并沒有直接發(fā)問,反正,她所要尋找的答案也不急于這一時。這樣想著,貝兒敲了敲鏡面“把他們都送出去,你知道怎么處理他們的記憶吧”
“哦,我當(dāng)然能完成。保證一切都做得漂漂亮亮的。”魔鏡諂媚地說道。只見這片色澤詭異的空間又晃動了起來,變得更加明朗一些。那些原來消散在奇異色彩裏的迷霧,重新聚集在一起,最后交迭壓縮,構(gòu)成了像是一扇門一樣的存在。
彼得方才用手上那根由綢緞幻化出的繩子,心懷些許愧疚,卻也無奈地挨個把動物們拴在了一起,一個不落。說實(shí)話,一想到這手底下捆著的都是一個個的活人,他就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負(fù)罪感,和窘迫。真希望他們不記得這件事才好話說,變成動物的他們還保留著人的思維嗎
現(xiàn)在,貝兒已經(jīng)逼出了魔鏡的本體并掌控住了它。彼得努力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按照貝兒的吩咐,把被拴住的動物們一個個地解開,由貝兒變回人形之后,再送回現(xiàn)實(shí)世界。之所以是要一個個地送出去,主要是為了避免人群的聚集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每送出一個人,貝兒就讓魔鏡換了個通往現(xiàn)實(shí)世界的出口再送出下一個人。
貝爾攤開她手上的那本書,一頁一頁地按著順序,把對應(yīng)名字的書頁從她的書上撕了下來,然后往上一拋。那書頁在空中打了個旋兒,自己飛到了對應(yīng)的主人身上,最后散落成一片金光灑落在這只動物的身上,讓它重新變回了人形。剛剛變回人形的人一臉神情呆滯的模樣貝兒解釋說,這是因?yàn)樗麄兩頌槿祟惖乃季S剛剛回歸的緣故,這恰好也方便了他們接下來對記憶動一些手腳的需要。緊接著,魔鏡新構(gòu)成的那道迷霧之門便像是一張大嘴,往前伸了伸,直接把人吞了進(jìn)去。通過迷霧構(gòu)成的穿梭門時,魔鏡會對其進(jìn)行精神暗示,一方面消除了鏡中世界的記憶,一方面也修改了對方的認(rèn)知,最后通過現(xiàn)實(shí)中存在的鏡面作為出口,才把人送回了現(xiàn)實(shí)世界。
這件事做起來有些費(fèi)時間,還好人也不算多,所以他們互相配合著,很快就把所有人都送了出去,最后只剩下了菲歐娜化作的那只邊牧犬。貝兒并不打算放棄使用馬丁偵探的身份,于是決定帶著菲歐娜一起出去,正好也把這樁失蹤案給解決掉,給警方一個交代。
經(jīng)過魔鏡的洗腦,這些人醒來以后,會以為自己的失蹤全是出于自己的選擇。比如,有些人打算結(jié)束自己痛苦的一生,卻又在行動之前選擇放棄,終于回頭了。這個理由有些牽強(qiáng),但是,為了不攪亂這些人的大腦,貝兒沒敢讓魔鏡施展更多的手段。同時,這也是為了防止魔鏡還有什么小心思,會在精細(xì)的操作下留下隱患。
在這個只剩下三個生物的鏡中世界,彼得看著還沒有變回來的菲歐娜,終于大膽地詢問出聲“我該怎么稱呼您您是一位魔法師嗎”
“叫我貝兒就行。”貝兒回應(yīng)道。“有什么問題,你就盡管問吧。反正在離開這個世界之后,你會把它全部忘光的。”
彼得并不認(rèn)為,這位剛剛施展了奇妙魔法的女士真的是美人與野獸裏的角色。他更傾向于認(rèn)為這是一個“藝名”,以“玫瑰”、“野獸”這些元素作為行走魔法界的代號畢竟他自己還是蜘蛛俠呢
只是有一點(diǎn)很遺憾,他居然無法保留下這么神奇的冒險記憶。彼得睜大了眼睛,表情中充滿渴望“我真的不能夠留下記憶嗎”
“當(dāng)然不可以。”貝兒不為所動,干脆地拒絕了。
“好吧”彼得喪氣地垂下了頭。他想了想,沒有問那些涉及到神秘的魔法世界的奧秘,而是低頭看著邊牧菲歐娜問“貝兒小姐,你說,為什么這么多人會愿意和魔鏡作出那種交易呢”
他不理解,為什么看上去積極開朗,努力開拓新生活,還鼓勵著其他人的菲歐娜也會做下這種選擇。他直覺,這不完全是因?yàn)槟хR的誘惑,而是發(fā)自她內(nèi)心的期望。
當(dāng)然,如果是他的話,要是真的有什么方法可以救回本叔和格溫,他也愿意付出一些沈重的代價只要不是這么邪門的。
「反正我離開之后就會失憶。」彼得這么想道,「就讓我迷茫一會兒,脆弱一會兒吧。」
“你的心中不是有了答案嗎”貝兒看著他,此刻的表情竟有些顯得憐愛了“苦難是不會消失的。”
人有時候是一種健忘的生物,輕易地忘卻快樂,忘卻悲傷。但苦難留下的烙印卻是深重的。
它就是像是被吞進(jìn)肚子裏的刀叉,堅硬卻不鋒利,在胃袋裏或是灼熱如火,或是冷硬如冰,彰顯著自己的存在感。接著它開始被消化,與血肉緊貼著,互相折磨鈍刀子割肉才疼,不是嗎于是,這痛苦從叫人彎不下腰的一整個,被撕碎,被分裂,接著化作更小的微粒,沿著血管在全身奔涌,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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