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十八歲不可降解(1)
又忙了幾天,舒澄澄在東仕的工作終于告一段落了。霍止和厲而川都不在,霍止工作室的人忙不過來,其他人也不對東山指手畫腳,下一步的進展只能暫時懸置。
舒澄澄終于有空回千秋了。雖然這陣子也回來過幾次,但還是恍如隔世。
在千秋呆了一天,李箬衡看出她發了一天呆,看樣子像沒睡醒,拿冰水杯子在她腦門上一靠,敦促道:“關鍵時刻,你可別劃水。”
舒澄澄看到冰水,又想起霍止。
霍止只喝冰水,杯子裏冰塊比水多,萬惡的洋人習氣。喝了那么多冰水,手心蓋上她的腰時還是熱的。
她咔嚓咬碎冰塊,翻翻小林給她的一大摞備忘文件,才說:“沒忘,不會的。”
舒澄澄打工的時間長了,早就分化出兩個腦子,第一個腦子再怎么亂,另一個腦子也能有序運轉。
第二天,臨城大學彭教授的事有了下文。跟老彭合寫書的一位日本教授來江城美院開創意工作坊,本地的幾間事務所都和工作坊有合作,都派出了新人設計師參加,還效仿職場綜藝,接收工作坊的優秀學員入職實習,明天就是工作坊的分享會,幾間事務所受邀聊聊新近的設計思路理念,千秋也在其列。
老彭也會來看分享會,千秋再怎么找他、再怎么舌燦蓮花地自我介紹拔高逼格,也沒有直接的展示直觀,老劉最近跟大家連開了好幾場會,一起優化了好幾遍 ppt,大家都希望能在分享會上嶄露頭角,千秋在老彭這裏的印象分穩了,上他的書就更有希望了,那樣千秋提咖漲價就只是時間問題。
ppt 是老劉負責,講解分享則又是舒澄澄負責,去分享會的路上,李箬衡在車上給老劉畫獎金的大餅,舒澄澄對著后視鏡遮掉黑眼圈,拿起講稿下車進會場。
千秋善于利用一切有利因素,不管舒澄澄的小名氣是好是壞,都是噱頭,這類場合往往是她去講,她這個人看著抓眼,又有八卦,兩相配合,聽者對千秋的印象會格外深刻。
腰還有點酸,她牽過小林的手給自己捶,老劉從她手裏拽講稿,“你還沒好,要不我來吧。”
舒澄澄有點意外,“好啊。老劉你今天怎么這么好心?”
老劉說:“你最近挺辛苦的。”
這是托辭,舒澄澄已經看到譚尊在對面了。老劉知道他們和譚尊的過節,大概是怕她又和譚尊杠上。
被譚尊盯上的人少一個是一個,舒澄澄朝他伸出手,“我來,你別惹事,講稿給我。”
老劉沒再說什么,把稿子交還給她。
日本教授在臺上陳詞,用了一堆華麗的日式語氣詞和謙辭,給聽眾介紹幾家事務所。
李箬衡去抽簽決定先后順序,千秋抽到第一個先講,占盡天時地利,他沖她比了個手勢表示高興。
舒澄澄也沖他的方向笑,因為他身后是譚尊,譚尊抽到在他們后面講,大概是很不高興,向她投來不友好的目光,她則以德報怨,報之以微笑,笑他好在乎她和李箬衡這兩個手下敗將。
其實跟知譚對上的時候,千秋就沒贏過,千秋的人惦記譚尊比惦記對象還操心,上次在東仕贏了知譚,大家士氣大振,個個卯著勁干,不撞南墻不回頭。
舒澄澄相信能量守恒定律,她可能一直倒霉,但總會在別的地方補回來,千秋不可能一直輸,東山有可能就是轉折點。
她拿起講稿上臺,翻過早已背熟的 ppt,娓娓道來。
講到一半,臺下觀的眾臉上浮現出迷惑和玩味,舒澄澄接著講了一頁,註意到李箬衡臉色不好,終于回頭細看屏幕。
屏幕上的 ppt 不是他們剛對過的那版,內容粗糙初級,顯得她的詞藻格外華而不實,ppt 內容則是繡花枕頭,敗絮其中。
材料被換了。就在他們離開千秋、到達美院、抽簽開講的半小時中間。
舒澄澄的講稿還在,還能靠一張嘴找補回來,不那么緊張,接著講了幾頁,臺下卻響起竊竊私語。
她又看了眼屏幕。屏幕上的案例和她講的東西能對上,但被移花接木,原來的參考案例被換成了原州千安橋。
千安橋是彭教授年輕時經手過的項目。千安橋是座古橋,彭教授當年做修繕,相信木質榫卯結構足夠堅固,可以扛十二級風,結果修繕后第二個月,千安橋在十級風中垮塌。紕漏是施工方造下的,但彭教授很受打擊,辭職重新讀了五年書,后來也再沒走出學院,現在千秋在他的瘡疤上跳舞,舊事重提,比說他老婆把他綠了還丟人。
彭教授既憤怒又低落,情緒很不好,出去透氣。
當下情景很精彩,不是每天都能看到舒澄澄吃癟的,臺下有人舉起手機拍攝,笑話千秋沒眼色,連基礎的背調都不做。
舒澄澄跳過那座橋,還是把內容講完,最后她收起講稿和硬盤回臺下,聽譚尊上臺講。旁邊有紅酒,她拎過酒杯,大口喝掉,壓壓胸中翻涌的惡心。
舒澄澄連灌了好幾杯酒,李箬衡跟在外面透氣的老彭找補完,回來找舒澄澄,推著她往外走,“回去再說。”
兔子急了也咬人,舒澄澄大學時急起來鬧出的場面他還歷歷在目。要是不壓著她,舒澄澄等會跟譚尊一對線,可能當場就會打起來。
舒澄澄配合他,勉強跟他上了車,小林開車慢,她耐著性子等到駛離美院兩條街,終于忍無可忍,一腳踹上前座,“停車。”
她把老劉拽下車。老劉身高一米八,一百四五十斤,被她抓著走出十幾米,推到路邊墻上,不客氣地抓住領口,用拳頭頂住喉嚨,“文件是你電腦裏拷出來的,硬盤是你帶的,到了那邊也是你測試的。”
老劉承認得很痛快,“我需要錢。”
老劉是千秋成立的第一年來的,穩重可靠,業務過硬,舒澄澄一直把他當前輩,整個圈子裏她認真當前輩的人也沒幾個。但老劉薪水豐厚,應該談不上缺錢,更犯不上為了錢出賣千秋,當下她來不及信念崩塌,先對他這套說辭嗤之以鼻,“扯淡,李箬衡會虧待你?”
老劉是個老好人,任由她頂著脖子,一句辯駁都沒有。
舒澄澄想起上次譚尊跟她吃飯時邀請她跳槽,說他缺人手,應該是真缺,也是真眼饞千秋的人。
她早該知道譚尊不會停止作妖,但這幾天卻只顧著腰疼,什么準備都沒做,當下恨不得掐死老劉和自己,“譚尊怎么跟你說的?讓你跳槽去知譚?知譚有這么香?”
老劉搖搖頭,“我不在江城干了,對不住你們,小舒,我拿點錢去榕城,陪陪太太和女兒。”
老劉是在江城結的婚,沒幾年他太太跳槽去了榕城當高管,女兒也跟著去了,一家人聚少離多,現在老劉要去跟家人團聚,聽起來很合理,但舒澄澄對這種狀況完全共情不了,抓著他不放手,“譚尊給你多少?我給你啊,你開個價,我他媽的愿意給你老婆孩子買房。跟譚尊打交道,你不嫌惡心?”
她說得刻薄,但老劉一點脾氣都沒有,只說:“算了吧,我不干了。”
李箬衡讓小林靠邊停車,快步走來,掰開舒澄澄的手,把她推到一邊,抬腿往老劉膝蓋上來了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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