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另一個故事（5）
舒澄澄臉色慘白，霍止把她面前的杯子拿走，“我來喝。你想知道什么，慢慢問。”
霍止在她對面坐下，她給他倒了杯酒。
她開口問：“七年前，你走了之后的那一年春天，為什么又回了榕城？”
霍止把一杯酒一飲而盡，“我給你留了地址電話。”
那年霍止臨走前留過聯(lián)系方式，當時她不要，扔回他手裏，他堅持說：“我放在藺宅。”藺宅就是霍川櫻在榕城的房子。
這是那一年裏他們唯一有可能的交集，她其實在厲而璟說漏嘴那天就已經(jīng)猜到一點，但不愿意想明白，不過她允許自己有點不高興。
她看著霍止，他坐在她對面，身姿筆直，一貫筆直。
她說：“你回榕城把東西拿走了。”
霍止對著空杯子裏打轉的冰塊思考，想了很久。他不常喝酒，舒澄澄以為他是不喜歡失控，現(xiàn)在看來是酒量不好，才喝了一點，眉梢眼角都泛起紅，遲鈍了許多。
半天，他才慢慢說：“我得把你忘了。”
整整一年，他都沒忘掉舒澄澄，反覆思考她為什么不能寄一封信來，為什么沒有給他寫一封郵件。他畫的東西浸滿了榕城的雨，濕答答地往下墜，拖泥帶水，拿到的獎平平無奇。
春節(jié)再聚會時，親友吊唁霍川楊夫婦，小聲地議論他似乎應了傷仲永的寓言，小時候那么優(yōu)秀，長大了怎么天資消失了？大概小時候也都是霍川楊代筆的，霍家卻非要捧他，果然是強拗的瓜不甜。
霍川楊沒有代筆過，他的圖都是自己畫的，曾經(jīng)很優(yōu)秀，如今太平庸。他需要回到認識舒澄澄之前，畫最夸張凌厲的線條，用噱頭和風格威嚇觀眾，找回他對世界的控制權。
春假時他在游輪上躺著畫畫，清醒之后發(fā)現(xiàn)自己畫的是一座小教堂，上面還有朵玫瑰。
他好像還在想著她，竟然還沒有絕望。
他把畫從海裏撈起來晾干，回了榕城，燒掉留給她的紙條，斷掉最后一點跟她有可能的聯(lián)系，然后在回程飛機上把教堂改成金屬材質(zhì)，拔高線條，抻開力透紙背的空洞，影射玫瑰的虛無，跟她徹底道別。
懸著的那只靴子終于落地了。舒澄澄慢慢“嗯”了一聲，慢慢消化這個版本的霍止。
他把她忘了，無可厚非，沒人有資格要求他做情圣。
只不過她有一些誤會，當時她看到那張圖，以為霍止在罵她，以為他念念不忘記仇記成這樣，她忍不住想辯解幾句，來江城上大學前，她還去藺宅找過他留的地址，結果沒有找到。
幸虧沒有找到。那時是盛夏七月，他早就把她忘了。
她開始覺出膝蓋疼，打開藥箱，撩起裙擺，拿酒精從腳面到膝蓋擦上去，蓋上碘伏。銳利的痛覺鉆進大腦。
霍止冷眼看著她，給自己倒了第二杯酒，“抱歉，但那不是好記憶。繼續(xù)問吧，澄澄。”
“你選 27 號，是因為這裏門前有樹，最像那塊積木，你知道我媽媽想要這樣的房子，我也想要。”
霍止點頭，把酒慢慢喝掉。
她給他倒了第三杯，“你把我拐進來住，是為了讓他們覺得我在跟你談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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