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寶玉沒有說話，他知道若是林妹妹長得一般，他也不會註意到她，只是，自己真的是那么膚淺的人嗎？他不愿意承認，硬著頭皮梗著脖子說道：“反正我就是喜歡你。”

“可是我一點都不喜歡你。”黛玉的笑容突然消失，整張臉都冷了下來，聲音更沒有了剛剛的清脆，變得冷硬，對于寶玉陡然變得蒼白的臉色一點也不放在心上，繼續說道：“不止一點不喜歡你，甚至討厭你，鄙視你，瞧不起你，先不說其他的，就看看你這個房間，哪裏像個男子漢住的地方，別人不說，還以為是哪家姑娘的閨房，你惡不惡心人？”

“不是的，”賈寶玉被黛玉的話打擊得不行，身體都開始要換，著急地想要解釋，卻不知道從何開始，他看的出來，林妹妹說得是真心話，只是為什么？從來沒有被如此說過的賈寶玉一點也不明白，明明其他的人都說好的呀。

“不是什么？”黛玉絲毫不給賈寶玉反應的機會，“難道這不是你的房間，賈寶玉，你有什么值得我喜歡的，你全身上下除了長得還行之外，有有點沒有，再說，像你這樣男生女相的，我一點都看不上，跟四四比簡直就是侮辱他。”

“你會什么，除了寫幾首拿不出手的酸試，倒騰胭脂水粉逗弄女孩子之外，你還做過些什么？”黛玉十分鄙視地說道：“除了浪費糧食，一無是處的人誰會喜歡。”

“不是的，林妹妹，我不是那樣的。”賈寶玉眼淚已經流了下來，滿臉的痛苦，為什么林妹妹要這么說自己，他有那么不堪嗎？他只是不愿意走仕途的道路而已，不愿意與那些滿身俗氣的人打招呼而已。

“你是不是那樣你自己再清楚不過了。”黛玉揚起小臉，“再說我的四四，如今已經在為民請命，整天忙碌這國家大事，有擔當有責任，長得比你英俊，比你有氣質，最重要的是我喜歡他，那么，無論在我眼裏還是事實上，你連他的腳趾甲都比不上。”

胤禛被黛玉這么說著，臉色微微有些暗紅，剛剛的不悅早已經消失無蹤，怎么看著如今的黛玉都覺得可愛，恨不能立刻將她娶回家，貼上自己的標簽。

“不要說了，”賈寶玉討厭聽到林妹妹的聲音，他從來沒有想過以前在自己印象中天籟般的音調會變成如今像是惡魔的詛咒一般令人害怕，他討厭這樣的林妹妹，這不是他認識的林妹妹，是的，一定是別人裝扮的，寶玉抬頭，仔細地看著黛玉，想要證實自己的猜想。

這時黛玉勾起一抹冷酷的笑容，“所以說你才不了解我，這才是真正的我。”

“怎么可能。”賈寶玉開口說道：“你一定不是林妹妹，她那么善良溫柔，美麗動人，怎么可能會說出這樣的話。”寶玉十分想要忘記剛剛的那些話，只是不知道為什么，卻硬生生地刻在了他的心上，刺得他的心鮮血淋漓。

屋內除了黛玉和胤禛之外，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抽了一下嘴角，賈寶玉沒有病吧？他形容的人是林黛玉嗎？一定不是。胤禛對于美麗動人還是很讚同的，溫柔也是的，畢竟小黛對自己是很溫柔，只是善良，好吧，胤禛十分牽強地認為小黛是善良的，至少今天的舉動就算是善舉，將賈寶玉說得一文不值，他都想要鼓掌。

“我就是那樣的人，”黛玉開口說道：“廢話我不愿意跟你多說，請問你現在還是清醒著的嗎？”

賈寶玉想要否認，他看著黛玉的眼睛，直覺她接下來說的話更不能夠讓自己接受，只是，話到嘴邊依舊沒有能夠說出口，即使林妹妹變成這個樣子，他還是想要看著她的臉。

“表哥，這一次你實在是太任性了。”黛玉放軟自己的語氣，“是，你用自己的身體做賭註，讓那些擔心你的人不得不讓求我來看你，可是我不在那些人之列，你先看看床上的那個人吧？”說這么多話，還真是口渴，先喝點茶水。

寶玉楞楞地看著黛玉，看著她和胤禛之間濃濃的情誼，心裏滿滿的酸澀，好久才消化了黛玉的話，轉過頭看在自己床上的人，沒有絲毫心裏準備的他卻嚇了一跳，“這是云妹妹？”在榮國府，與賈寶玉相處最多的也就是史湘云，所以，賈寶玉對于她很是熟悉，饒是如此，說出來的話都夾雜著不確定的因子。

倚翠看著寶玉，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她也不是傻子，剛剛格格說得那么清楚，原來這一切竟然是二爺耍的手段，只是為了見林姑娘，卻讓自家姑娘傻兮兮地付出了這么多，什么主子奴婢她都不顧上了，惡狠狠地盯著寶玉，恨不能他現在就死掉，哭著說道：“二爺，不是我家姑娘，難道還是別人不成？不會二爺都認不出來了吧？”倚翠自己都不知道若是賈寶玉敢不認她家姑娘，她會不會直接上前將她掐死。

“云妹妹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還好，寶玉還是有心的，“請大夫了沒有？”看著史湘云這樣，他心裏十分難過，也顧不得一旁的黛玉，走到床邊，手足無措地看著靜靜躺在床上的史湘云，他記得半個月前云妹妹還笑呵呵地揮手跟自己告別，如今怎么就成了這個樣子。

“請了，”倚翠咬著牙齒說道，她忍得很辛苦，若不是因為姑娘醒來可能會舍不得，看著眼前的寶玉，她真的很想揍他一頓，再任性也有個限度，“二爺不是好奇姑娘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嗎？你好好聽著，奴婢慢慢告訴你。”

于是，屋子裏很安靜，倚翠一個人說著說著便哭了出來，到最后，眼淚一抹，看著賈寶玉，“二爺，你現在明白我家姑娘是為了誰吧？”

此時賈寶玉已經跌坐在地上，整個人靠在床邊，一張蒼白的臉上全是震驚，他不明白，一直知道云妹妹憨直可愛，卻從來沒有想過她會這么傻，而林妹妹為什么會變得這么狠毒。

“林妹妹？”寶玉的頭十分艱難地轉過去，看著依舊笑得一臉燦爛的黛玉，突然覺得這樣的笑容也沒有那么沒了，反而帶著幾分讓他膽戰心驚的陰冷之氣，“倚翠說的是真的？”

“是啊，”黛玉理所當然地回答道。

“為什么？”見黛玉這個樣子，寶玉覺得很失望，很生氣，很難過，第一次寶玉這么大聲地跟黛玉說話，帶著幾分的質問語氣，“云妹妹怎么得罪你了？你要那樣地對她？你怎么變成這樣了？為什么你還能夠回答得如此理直氣壯，笑得這樣的自由自在？你難道沒有心嗎？云妹妹這么可愛的姑娘，你為什么要這么逼她？”

“表哥，我就是這樣的，”黛玉笑著說道：“你以為我為什么會到這裏來，若不是史湘云這么做，我會來看你嗎？你算什么東西，你有什么資格。”

“你，你，”不得不說寶玉是單純的人，黛玉稍微深層一點的用意他都體會不到，倒是成功地被她激怒，“我不稀罕這樣的你來看我。”

“嘖嘖，”黛玉笑著說道：“到底是誰害史湘云這樣的，你比我更清楚，表哥，別把自己撇得那么干凈，你不是最討厭那些虛偽的人嗎？表哥，你不會也變成那樣的人吧。”

“我才不是呢。”寶玉有些心虛，他承認他后悔了，若是早知道云妹妹會傻成這個樣子，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做那樣的事情，不得不說，寶玉是被湘云的行為震動了，隨之而來便是慢慢地感動，記憶裏那個總是笑得憨憨的姑娘越來越清晰。

“這就是你任性的代價。”黛玉冷冷地說道：“你明知道我被指婚，卻還說喜歡我，用那樣的手段讓我來看你，呵呵，也只有史湘云才會傻得把你看得比自己還要重要，我實在是不知道你全身上下有哪一點值得她這么不顧一切的？”

再一次聽到林妹妹對自己的不屑，寶玉卻沒有剛剛記者想要辯解的感覺，此時他知道錯了，圣旨已經下來了，即使他再不懂俗事，也明白林妹妹嫁的人不是自己這是沒有辦法更改的事情，他不該強求這想要再見林妹妹一面，更不應該用自己的性命去逼迫，聽著剛剛倚翠所講，他突然覺得自己做的一切是那么的可笑，如今，寶玉心裏對黛玉倒是一點奢望都沒有了，她是真的不在乎自己，估計自己就是真的死了，她也不會掉一滴眼淚。

“不管你會不會真的堅持一直不吃不喝，”黛玉笑著說道：“你會不會真的去死，我還是要告訴你，這幾天老太太還有你母親她們都到過我的府上，不過，我同樣提出了條件，你猜她們怎么選擇？”

“你說。”寶玉看著黛玉的臉依舊會出神，只是，那種心跳加速面紅耳赤的感覺卻陡然間消失了，已經受了這么多的打擊，他覺得也不差這么一點，能夠好好認清林妹妹倒也是好的。

寶玉對黛玉眼神耳朵改變眾人皆看在眼裏，完全推翻了他們原來覺得寶玉對黛玉也是動了真感情的想法，這變得也太快了。

“我看在老太太的面上答應過來看你，不過，他們要將借我的五十萬兩銀子還給我，”黛玉笑著說道：“她們的原則想來你是清楚不過的，你覺得諷刺不？在你眼裏最厭惡的黃白之物在她們心裏卻比你的命重要，也只有史湘云這個傻丫頭，什么都沒有，竟然拿命來換。”

聽了黛玉的話，寶玉說不難受是假的，他就在想，為什么會是云妹妹？老太太她們卻是一點動作都沒有，在以前，即使他對云妹妹很好，在他的心裏排位卻是靠在老太太，太太，林妹妹甚至襲人的后面，他都明白，云妹妹為什么要那么傻，而其他的人為什么會那么的無情，他的腦子是真的想不明白。

看著情緒低沈的賈寶玉，黛玉覺得該說的話都說了，從袖口裏掏出一精致的白色瓷瓶，“怎么說史湘云跟我也沾點親，這個是可以讓她臉上不留疤的藥，你自己看著辦吧，要不要用你自己做主。”

寶玉緊緊地盯著黛玉將瓷瓶放在桌上，緊抿著嘴唇，此時的他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或者，他什么都不想說。

“寶玉，”迎春覺得自己怎么也跟這人有點關系，既然小黛都這么用心良苦了，她也該說點什么，“即使你不愿意面對，我想除了史湘云，這個世上便沒有人毫無任何目的地這么對你，你曾經認為的世界是經不起一點點的打擊的，就想現在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