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一共送過兩次花。第一次是那年十一，我在衛臨的車站蜷縮了半夜，終于等到天亮，然后又在大街上等著花店開門。選得也是這種粉色的玫瑰，配得也是這種白色的滿天星。”

“可惜那次的花沒有這一束命好，它最終的歸宿，是你們學校的某個垃圾桶。”

楊依依激動得捂住了嘴，但是眼淚還是流了出來。

“阿州，我們今后都要好好的，再也不分開了，好不好？” 楊依依抱緊許建州，認真道。

“好啊，我們今后要好好的。我們彼此信任，彼此坦誠，好不好？”許建州道。

楊依依認真點了點頭。

“所以呢，你沒什么，對我說的？”

楊依依閉眼認真想了一會，“阿州，你說為什么？為什么你沒跟我說之前，那日的景象，仿佛從來無甚緊要的。可是你說了你那時手捧玫瑰，想要跟我表白之后，我記憶裏那日的影象，仿佛真的見過一個手捧玫瑰的男生的模糊身影，而我當時覺得那是別人的幸福，太過耀眼，就沒有細看。”

“你說為什么會這樣呢？那場景仿佛真的存在我的記憶裏一樣，甚至那時的心情，都那么清晰。可是為什么呢？為什么這么多年，它就突然在記憶裏鮮明了起來？我以前是從未回憶起過這樣的場景的。”

“你說它是我真實的記憶，還是我的想象在記憶裏的虛幻？”楊依依迷惑地問道。

“好了，這種玄之又玄的事情，咱們晚點討論。咱們還是說說坦誠相待的事……”

楊依依發現今夜的許建州，仿佛跟以前比太一樣。從吃飯時就看著她玩味似得笑，到現在說起話來，總有一股志得意滿，甚至咄咄逼人。

因為玫瑰帶來的喜悅，楊依依開始沒甚在意。現在許建州如此表現，她疑惑道，“你怎么了？”

許建州竟然笑了起來，“可以啊，依依！我還是小看你了！沒發現啊，原來你也挺厲害的！”

楊依依更疑惑了。

“要不要我給你點提示？”許建州繼續道。

“你不是說要坦誠相待嗎？有什么話能不能直接說？”楊依依甚至有點生氣了。

“厲害啊，還嫌我不坦誠，是誰喜歡說話說半截？”許建州反唇相譏，是楊依依從未見過的樣子。

楊依依有點害怕了，她甚至開始想，世間好物不堅牢，大抵她和許建州，註定不會圓滿吧。

“看來是不拿出證據，你打算抵賴到底了！”

許建州掏出手機，楊依依看到他朋友圈裏有一張曬圖，就是那個紅色快樂水，紅底白字，寫著：海上月是天上月 眼前人是心上人。

楊依依一直覺得，洋品牌本土化的路線，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哪有將中國那浪漫的情話，設計成那樣的，太簡單粗暴。

她覺得，總得是在一片幽藍的海岸，女孩望月，男孩望向女孩，才堪稱，“海上月是天上月 眼前人是心上人”。

有詩有畫，詩畫結合，才配得上中國風的意境，也才擔得起定制二字。

但不得不承認，簡單粗暴卻刺激有效。尤其對于她那棵毫無文采風流的芝蘭玉樹。

楊依依嘿嘿一笑，原來是她的劇本穿幫了。

楊依依覺得，按照許建州的劇本，一直走下去，也未嘗不可。只要她知道，那個男孩子，深愛的一直是她，如她一樣，就夠了。

或許那些年的時光太苦，又或許大帥哥做備胎，被她虐得死去活來的劇情太爽，總之自從楊依依瞬間愛上許建州的劇本后，就不愿醒來。

但是黃粱美夢不長久。而她，沈浸式的演出太投入，在許建州掏出證據的那一刻，才醒悟過來，幻境終是破碎，只能擦擦眼淚，呃，口水，認真面對。

“那時你那樣望著我，看了我半天，就是想說這兩句是不是？”

楊依依又嘿嘿一笑。

“你那時候為什么不說？也能避免這么多年的蹉跎。”

“你不是也沒問嘛……”

“我怎么問？我哪知道這還有下半句。我就以為，那就是一個陳述句。”

“對，我就說了一句關于月亮的廢話，然后就特別傷心地看著你。你覺得符合邏輯嗎？”

“沒有啊，你那時那么傷心，你說海上月是天上月，海上月看似離得很近，似乎觸手可得，可終究是倒影，是虛幻，是天上的月。就像你跟劉礪一樣，似乎離近了，走到一起了，可是終究鏡花水月一場，他就像天上的月亮一樣，可望而不可及。所以你才那么傷心啊……誰知道她后面跟了一句情話，眼前人是心上人。”

楊依依都忍不住為許建州鼓掌了，這閱讀理解，真的挑不出一絲毛病。

“依依，對不起啊，怨我不夠了解你。我總覺得你是那種很簡單的女孩子，把喜怒哀樂都掛在臉上……”

“我何止簡單啊，我還二逼猴呢，我是把喜怒哀樂都掛臉上了，我當時也很傷心啊……”

“對不起啊，那時甚至，沒能好好抱你一下，是我太自卑，覺得你那么優秀，配不上你……”

“所以按照你的邏輯，劉礪就配得上了？”

“最起碼你們成績相當，又都在衛臨，他上的學校，也比我的要好啊。”

楊依依雖然經歷了太田一中四年的荼毒，但是沒有哪一刻像此刻這樣，深深覺得：應試教育害死人啊！

“其實那時我也很傷心。后來你對我越來越冷淡，甚至斷了聯系。有多么想念，卻又無能為力。那時真的很絕望，所以愛出去喝酒。然后有一次喝酒的時候，我喝得有點多，那次我們有好幾個人，有男有女。然后她把我送回了酒店……”

“她照顧我的時候，一縷頭發垂下來，拂到我臉上。我又想起了跟你在海邊，秀發拂著我的臉，你就近在咫尺，可是卻不能觸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