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衛東的盛怒和失態,都在葉鳴的預料之中。
葉鳴很清楚:李衛東對父親和母親積怨已久,這種積怨就像長在他心上的一個腫瘤或者膿包,隨著時間的流逝,這個膿包會越長越大、越長越厚,并會時時刻刻噬咬李衛東的心臟和神經,也會令他對自己的父母越來越痛恨。
因此,他在趕赴京城之前就計劃好了:自己要單獨去見一見李衛東,并直截了當地承認是趙涵的兒子。這樣的話,就會在他心中產生一種極度震驚和憤怒的情緒,就好比用一把鋒利的手術刀,猛然切開他心臟上那個“仇恨膿包”,讓那些膿液和毒汁一下子涌流出來,然后自己再一步步消除他心中的仇怨,并最終化敵為友……
正因為是自己計劃內的事情,所以對于李衛東的憤怒和咆哮,葉鳴一點也不介意,當他指著門讓自己“滾出去”的時候,他臉上甚至還露出了“一切盡在掌握中”的自信微笑,施施然走出李衛東辦公室,來到外面的走廊上,打了一個電話給趙霽平,得知他已經到了科技部大門口,便坐電梯下樓,迎面遇到了趙霽平和他的助理。
趙霽平見葉鳴臉上帶著微笑,忙問:“葉書記,跟李副部長談得怎么樣?是不是很愉快?”
葉鳴哈哈一笑說:“趙先生,剛剛我被李副部長趕出來了,下面該輪到您上去做他的工作了。我就在外面等您,什么時候您做通他的思想工作了,我什么時候再上去。”
趙霽平詫異地問:“把你趕出來了?怎么回事?”
“我跟李副部長之間有一點私人恩怨,所以他看到我就來氣,不過這是我預料中的事情,我并不會計較。您先上去吧,按照您的思路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相信他會以前途和政績為重,會重新把我叫上去的。哈哈哈!”
趙霽平滿臉疑惑地看了看神色輕松的葉鳴,只好吩咐助理在一樓陪著葉鳴等候,自己搭乘電梯來到七樓李衛東辦公室門口,敲門進去后,只見李衛東眼睛血紅、臉色鐵青,口里還在呼呼地大喘粗氣,顯然剛剛被葉鳴氣得不輕,心里不由更是詫異。
見趙霽平進來,李衛東抬頭瞟了他一眼,勉強控制住自己內心的狂怒和憤恨,指了指辦公桌對面的椅子,用生硬的語氣說:“趙總,請坐。”
對于趙霽平這個全國數一數二的科技大佬、曾經的全國首富,李衛東還是不敢輕易怠慢和得罪的,所以盡管明知他是跟葉鳴一起來找自己的,卻還是不敢把對葉鳴的怨憤之情表現在臉上……
趙霽平坐下后,李衛東吩咐秘書泡茶進來,然后單刀直入地問:“趙總,剛剛從我這里離開的那個年輕人,就是北山縣的縣委書記嗎?你們的科技工業園就準備建在他主政的縣里?”
趙霽平點點頭說:“沒錯,剛剛從您這里離開的就是北山縣委書記葉鳴,是一位很有能力、很有水平、人品非常好、前途無量的青年才俊。不瞞您說:我們集團之所以下定決心將科技工業園建在北山縣,主要的原因就是因為那里是葉書記在主政,我們感到有底氣、有信心。如果葉書記不在北山,我們的工業園可能就落戶懷溪市了。”
趙霽平已經知道葉鳴跟李衛東之間有私人仇怨,雖然他不知道這仇怨因何而起,但他想盡量化解它,所以此刻便不吝贊美之詞,想要李衛東改變對葉鳴的看法。
李衛東沒料到這位大名鼎鼎的超級富豪、科技大佬,竟然對葉鳴評價如此之高,心下既震驚又不解,皺著眉頭仔細思考了片刻,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用一種洞察一切的語氣對趙霽平說:“趙總,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這個姓葉的年輕人跟天江省委書記鹿知遙關系很密切,而你也是通過鹿知遙結識他的,對不對?”
趙霽平不好否認,點點頭說:“沒錯,葉書記在到北山任職之前,曾經是鹿書記的秘書,我確實是通過鹿書記結識他的。”
李衛東臉上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說:“我就知道鹿知遙會把他帶在身邊培養。這么說來,你剛剛對他的評價肯定是有失偏頗的,應該是受了鹿知遙的影響,對不對?”
趙霽平忙說:“李部長,恕我直言,您這個結論有點武斷。您并不了解葉書記,對他各方面的情況都不了解。而我跟小葉已經交往三四年了,對他的人品、學識以及能力都比較了解,也非常欣賞和佩服。犬子趙天星也算是一個有點眼光、有點見識的人,接觸過很多社會精英,一般的人他還不放在眼里,唯獨對葉書記佩服得五體投地。所以我剛剛對葉書記的評價,并不是因為鹿書記的緣故,確確實實是發自內心地尊重他、欽佩他。”
李衛東見趙霽平在談及葉鳴時,滿臉鄭重其事的表情,不像是故意在吹捧他、抬舉他,心下更是詫異,沉吟了好一陣后,把手一揮,好像要驅趕走心里頭不斷涌現的疑問號似的,轉換話題說:“我們先撇開這個問題,說一說你們今天來找我的目的吧!”
趙霽平聽他一副高高在上的官僚語氣,心里頗有點不舒服,強忍不快說:“李部長,我們富鑫集團準備在北山建設一個大型的科技工業園,并想加入由您主導的‘星火計劃’,所以我和葉書記想邀請您去北山考察一次,不知您意下如何?”
李衛東現在對鹿知遙恨之入骨,早就發誓在他主政天江期間,自己絕對不會踏入天江省一步,加之今天又見到了葉鳴,心里正一肚子火氣無處發泄,便板著臉斬釘截鐵地說:“趙總,對不起,你們的科技工業園要列入星火計劃,我很贊同,也會盡全力支持,但我絕對不會到北山去考察,請趙總諒解!”
趙霽平笑了笑,站起身說:“那好,李部長如果堅持不去北山考察,表明您對我們的工業園建設并不感興趣,那我們加入星火計劃意義也不大,我先告辭了!”
李衛東雖然恨鹿書記和葉鳴,但心里很清楚:富鑫科技工業園如果加入“星火計劃”,對他的政績提升是大有裨益的,如果此時趙霽平拂袖而去,以后再要找到這么一個大型的工業園作為“星火計劃”的樣板和典型,就非常困難了。
于是,他趁趙霽平還沒有轉身出門,轉換語氣說:“趙總,請留步,我們還可以再商量一下!”
趙霽平重新坐下,提議道:“要不我把葉書記再請上來,我們一起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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